“兄長，那這最后一點究竟是什么？

“還有什么能比族群和海洋更加拖延奧地利的步伐？”

弗朗茲微微一笑，顯得他有些神秘莫測：

“小馬西米連諾，你有沒有學過，十年前百年前，英法為何都爆發了大規模的革命？”

馬西米連諾撓了撓后腦勺：

“也許……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擁有了一位暴君？”

“那幾千年的歐洲歷史上，暴君可多了去了，也從未見過發生如此形勢、如此程度的革命啊？”

“我……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了。”小馬西米連諾急得面紅耳赤。

“別著急，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想想這幾次革命的共同點是什么？”

“嗯……他們都在反對或是限制君主？”

“君主的對立面是什么？”

“大貴族？”

“他們是君主的依附者和君主制的既得利益者。”

“是勞工和農奴？”

“他們現在只是被人利用的對象。”

“那是……資本家？”

“繽購！”弗朗茲打了個響指：

“工業革命后，資本勢力愈發膨脹，而舊有的制度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了。

“所以他們才選擇了革命的方式，妄圖利用底層的勞苦大眾，來建立一個符合他們利益的制度。

“這種革命源于英法，但絕不止于英法，將來，在德意志、在匈牙利、在亞平寧半島，它會像野火一樣肆意地燃燒起來！”

“兄長，我不理解，如果資本勢力這么可怕，那不讓他成長起來，防患于未然不就好了？”

“馬西米連諾，那我問你：

“已經工業化很長時間的英國，對比我們工業化尚不完全的奧地利，誰的國力更加強大？”

馬西米連諾仿佛有些憤憤不平地說道：“自然是英國。”

“不用那么難過。記住，大膽承認自己的錯誤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事。

“工業化之于一個國家，以及他的人民，其益處是顯而易見的。

“而隨之伴隨的資本勢力的崛起則是不可避免的了。”

“那難道……”馬西米連諾有些焦急道：“我們就要眼睜睜地看著資本家們推翻奧地利的一切，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當然不是，馬西米連諾，天無絕人之路。

“改良，唯有不斷改良，才能讓奧地利不用經歷水與火的洗禮，才能使帝國永遠屹立于世界強國之林！

“所以總結一下，工業化的發展、物質條件的進步必定會造成政治與環境的變動。

“這就叫制造力決定制造關系、物質基礎決定頂層架構。

“沒有客觀尊重這條定理，將成為奧地利走向衰亡的最重要的原因！”

……

好一個制造力決定制造關系！

好一個物質基礎決定頂層架構！

這樣精妙的理論當真是聞所未聞！

這真的是一個11歲的孩童能總結出來的精辟話語？

霍赫施泰德現在只覺得，弗朗茲大公與蘇菲公主描述中的“頑劣孩童”沒有半點關系。

這根本就是一個和他，霍赫施泰德一樣，不被世人所理解的天才！

他哪里是懶惰、畏縮、抗拒參加攝政會議？

他是壓根不屑于和霍夫堡宮的那群植物們共處一室！

他又是哪里無知，是那群王公貴族們根本理解不了他過人的思想！

他更不是什么自以為是之徒，這只是曲高和寡的另一種表現形式罷了！

好！好！好！

霍赫施泰德在心中一連三感嘆。

人生就是這樣大起大落。

本以為又是一個你不情我不愿、輔佐昏庸幼主的苦差事。

但里面壓根就是一位百年難遇的好圣君啊！

自己沉寂多年的抱負，終于在此刻遇到施展的希望了嗎！

一定要好好培養大公閣下！

要讓他變得和他的名字一樣：

弗朗茲·約瑟夫。

既有約瑟夫二世陛下的仁德圣心，又有弗朗茲二世陛下破而后立的勇氣！

弗朗茲陛下要成為下一個亞歷山大。

而他霍赫施泰德，就是下一個亞里士多德！

想到興奮之處，霍赫施泰德更是不自覺地拍了下手掌！

誰能在這樣的場面下抑制住自己的內心。

霍赫施泰德繼續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中。

直到他看到不知從何時起，一個帶著詫異和疑惑神情的貴族少年已然站在房門口，直直地盯著自己。

他立在大公閣下臥室門口偷聽的模樣已被弗朗茲看了個精光！

而弗朗茲此刻也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自己的馬甲就這么掉了！

……

半小時后，美泉宮弗朗茲臥室內，弗朗茲和霍赫施泰德的雙手越過小咖啡桌，大手拉小手地握在了一起，就像是達成某些建設性成果的兩國元首一樣。

小馬西米連諾則趴在弗朗茲的床上早已呼呼大睡。

事實上，弗朗茲確實和新任導師霍赫施泰德達成了某些共識性的協議。

準確來說，弗朗茲和自己的導師攤牌了。

一開始，弗朗茲對于站在門口這位不知名的怪大叔還是十分警惕的，怕他拿自己幼小而早慧的圣體做某些人體研究。

后來，得知這是母親為自己請來的導師，并且名字還是維也納資深教授霍赫施泰德時，弗朗茲才松了口氣。

沒想到自己的主觀能動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卻并沒有導致人物關系的變化。

前世他摸魚搜索資料的時候，就知道霍赫施泰德這位弗朗茲導師的存在。

他在歷史上有些默默無聞，卻認真盡責，是弗朗茲的精神后盾之一。

自己趕走了伯爵夫人，沒想到倒讓霍赫施泰德提早來到了美泉宮。

弗朗茲相信他會成為自己可靠的政治盟友，自然不會對他藏著掖著。

他對霍赫施泰德提出了三點建議：

“一，在母親面前絕對不能說他的壞話，最好說他的好話，弗朗茲沒有成本再接受來自蘇菲公主的更多桎梏了。

“二，他需要導師為他減少一些課程，現在弗朗茲每日都會被一些無謂的課程（舞蹈、貴族禮儀）占據，他的時間應當花費在復興奧地利的謀劃上。”

“三，還有更多對導師的需求，弗朗茲說自己會在日后慢慢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