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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夜疫影

寅時(shí)的梆子聲撕開雪幕時(shí),我正用短戟挑開掌心血泡。

那一瞬間,刺痛從掌心傳遍全身,仿佛有無數(shù)細(xì)密的針在肌膚里穿梭。

案頭二十雙新制的釘齒皮靴泛著腥膻,帳外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像鈍刀刮擦著耳膜。

“屯長!”王鐵頭撞開帳簾,凍僵的皮甲上掛著冰棱。他那張粗糙的臉上寫滿了焦急。

“李老四又偷凍瘡膏!”

我吩咐王鐵頭將二十雙新制的釘齒皮靴分發(fā)給輪值士兵,然后去了傷兵營帳。

李老四在雪地里蜷縮著,十指潰爛見骨,卻死死護(hù)著胸前的陶罐。我掰開他手掌的剎那,腐肉混著冰碴簌簌而落。懷中陶罐被搶時(shí)突然暴起,腐臭的指甲劃過我的臉頰:“別碰!這是俺娘的救命藥!“我反扣住他手腕,摸到皮下蚯蚓般蠕動的硬塊。

若沒記錯,這應(yīng)該是長期接觸砒霜的結(jié)節(jié)。

我命親兵燒鍋煮醋,并將扯下的馬尾毛穿入青銅針眼。

帳外圍觀的益州老兵哄笑起來:“馬屯長是要給死人繡花?”

而此時(shí)王鐵頭突然按住我手腕:“使不得!這是白毦兵...”

顧不得那么多,救人要緊,我無視王鐵頭的提醒,繼續(xù)操作。

烈酒澆在傷口的嗤響蓋住了營帳外的嘲笑。李老四的慘叫驚飛夜梟,帳外輪值士卒的靴聲突然凌亂,三具“凍僵“的民夫被抬入,指甲縫滲著詭異的嫣紅。

“別碰!”我一聲厲喝,止住了想要解繩的士卒。

“取石灰灑帳,所有人退后十步!”

最年長的民夫突然抽搐,黑血從七竅涌出。腳踝處的烏鴉烙痕在火光中猙獰,與昨夜刺客如出一轍。

王鐵頭湊過來向我報(bào)告:“昨夜當(dāng)值的弟兄...全在腹瀉。”

我心中一驚,莫非是瘟疫?我突然想起東漢末年席卷全國的大瘟疫。

“戴好手套,取布捂住口鼻,將這三人拉出去燒了。”我立刻下令。

“這三人是運(yùn)糧的民夫,如此處理不合規(guī)矩。”王鐵頭在我旁邊說道。

“這幾人染了瘟疫,若不處理大家都得死!”我回答道。

“是否先報(bào)告張校尉?”王鐵頭問道。

“你們?nèi)ヌ幚恚胰シA報(bào)。”我答道。

我找出父親留在案頭的《傷寒雜病論》謄抄手冊,隨手一翻,看見父親的朱批猶在:“大疫起于微末。“

我?guī)е秱s病論》準(zhǔn)備往張苞營帳走去。一陣粗獷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

“馬秉,爾等在忙何事,攪得眾人無法安寧。”

“我快步迎向張苞,雙手將《傷寒雜病論》遞上:“校尉,營中恐有瘟疫,還請速速定奪!”張苞接過書,粗略翻了幾頁,眉頭緊鎖。

他將書猛地丟回給我:“區(qū)區(qū)風(fēng)寒,何至于此!擾亂軍心,該當(dāng)何罪!”

我躬身撿起書,語氣急促:“校尉,此事非同小可!建安十三年中原瘟疫肆虐,千里無人煙,如今癥狀相似,萬萬不可掉以輕心!”我指著傷兵營帳的方向,聲音因?yàn)榻辜倍⑽㈩澏叮骸耙延袛?shù)人染病,若不及時(shí)控制,后果不堪設(shè)想!”

張苞聞言,臉色一沉,濃眉倒豎,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一派胡言!我軍身強(qiáng)體壯,豈會染上此等病癥!你分明是妖言惑眾!”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刀,刀鋒直指我的咽喉:“來人,將這散布謠言之徒拿下!”

眼見張苞不聽勸告,反而要治我的罪,我心頭一急,一把奪過身旁親兵的佩刀,橫在胸前與他對峙。帳外士兵聽到動靜,紛紛涌入,將營帳圍得水泄不通。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火光映照在張苞的臉上,更顯得他怒不可遏。他咬牙切齒,手中佩刀嗡嗡作響:“反了!反了!竟敢以下犯上!”

此時(shí),張苞的副將程武上前一步,低聲勸道:“校尉息怒!如今我等孤軍深入,當(dāng)以大局為重。不如先將疑似染病者隔離,再做定奪。以免……”

程武頓了頓,看了一眼周圍士兵的神色,壓低聲音繼續(xù)說道:“倘若馬秉所言屬實(shí),明日若大軍入山后疫情失控,我等都擔(dān)待不起啊!”

張苞怒目圓睜,瞪了程武一眼,又看了看帳外士兵臉上逐漸蔓延的恐慌,這才強(qiáng)壓怒火,重重地哼了一聲:“便依你所言!來人,將染病民夫和所有接觸過他們的人都隔離起來!”說罷,他狠狠地將佩刀插入鞘中,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敢言語,紛紛執(zhí)行命令。我收起佩刀,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向傷兵營帳。

營帳內(nèi),昏暗的油燈搖曳著,李老四躺在草席上,已然昏迷不醒。我蹲下身,用烈酒擦拭被他抓傷的臉頰,傷口火辣辣的疼。我望著李老四蒼白的臉,心中思緒萬千。隔離只是權(quán)宜之計(jì),如何控制疫情蔓延,才是燃眉之急。

“咳咳……”李老四突然咳嗽了兩聲,嘴角溢出一絲黑血。

我眉頭緊鎖,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我從隨身攜帶的藥囊里翻找出一包草藥,猶豫片刻后,將其碾碎,混入清水中,撬開李老四的嘴,一點(diǎn)一點(diǎn)喂了下去。做完這些,我起身環(huán)顧四周,簡陋的營帳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夾雜著汗臭和血腥味,令人作嘔。帳外隱約傳來士兵們搬動?xùn)|西的聲響,以及低聲的交談。

我走到帳門口,撩開簾子,親兵小五正搬運(yùn)著草席,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小五,隔離區(qū)安排在哪里?”我問道。

小五停下手中的動作,抹了一把汗,指著遠(yuǎn)處一片空地說:“屯長,就在那邊,校尉吩咐了,要遠(yuǎn)離水源和營地。”

我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掃過那片空地,心中仍舊不安。那里地勢低洼,一旦下雨,很容易積水,不利于控制疫情。

“小五,你去告訴程副將,隔離區(qū)最好選在地勢高的地方,另外,還要搭建帳篷,防止病患受涼。”

小五愣了一下,“可是……校尉已經(jīng)……”

“軍令如山,我知道。”我打斷了他說道。

“但人命關(guān)天!你只管去稟報(bào),出了事,我擔(dān)著。”

隔離區(qū)的帳篷在微弱的燈火下顯得格外孤寂。我?guī)е罾纤男⌒囊硪淼叵崎_厚重的帆布門簾,一股混雜著草藥味、汗臭與不安的氣息猛地?fù)涿娑鴣恚屓瞬挥勺灾鞯匕櫰鹆嗣碱^。

帳內(nèi)的情景遠(yuǎn)比預(yù)想中更為震撼——五十余名士兵橫七豎八地躺在簡陋的木板上,有的蜷縮成一團(tuán),有的則痛苦地呻吟,發(fā)呆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絕望,眼中閃爍著對生存的渴望與對死亡的恐懼。

我找到軍中醫(yī)官,連夜詳讀《傷寒雜病論》,按照書中病例,將可用之藥謄抄,抓取,煎制。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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