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船!”崔斯頓·桑德蘭嘶啞的聲音從喉嚨中憋出。
“它和我的船一起完了。”
高德瑞奇·波內爾伯爵抓著一塊木板飄過來,然后朝遠處河邊一位騎士大喊:
“我投降,騎士先生,我向您投降。”
很快,波內爾和桑德蘭就被一艘小船打撈上岸。
一隊騎兵用繩索拖著他們,在鮮血浸潤和尸體鋪成的道路中穿行,經過一扇嵌著鐵釘的橡木大門,踏入冷水城的大廳。
“一切盡在哈羅德大人的掌握之中。”他們聽到青銅約恩這樣告訴寇瓦特男爵。
“大人準備如何處置這些劫掠者俘虜?”
“臣服亦或死亡。”
約恩伯爵向自己的封臣悄悄透露:“哈羅德仍需要島民為他打仗,生于困苦之地的人,經歷過鐵和血的錘煉之后,就是最好的戰士。”
“蛇木城已被哈羅德大人親自率兵攻陷,大人也任命了您為三姐妹群島守護,接下來是要打長弓廳和老錨地嗎?”
“不是。”約恩伯爵笑著搖搖頭:
“長弓廳的老杭特伯爵中毒身亡,他的長子繼承人宣稱其父親是畏罪自殺,帶著遺體出城向鷹旗屈膝,以示臣服,而其幼弟又偷偷寫信給我,指控其長兄弒親。
老錨地馬爾寇家族的士兵,在艦隊投石機的攻擊下損失慘重,雇傭來的騎士卻沒有拿到應得的金子,于是他們趁夜奪城,綁了馬爾寇伯爵獻降。”
“這、這……”
寇瓦特男爵目瞪口呆,無言以對,好一會兒后,才歡欣開口:
“哈羅德大人武運昌隆!”
桑德蘭侯爵像只落水狗一樣站在那等著,聞言忍不住啐了一口。
‘蛇木城、長弓廳、老錨地,你們可都是谷地諸侯,一同謀反居然連兩個半月都沒撐過去。
和這樣的蟲豸在一起,怎么能把事業做大做強,創造輝煌。’
桑德蘭此時完全忘了他侯爵的頭銜,以及要做“三姐妹群島之王”的夢想。
當然,在他心里,其實非常清楚,除了高貴的頭銜,他一無所有。
相比桑德蘭侯爵,波內爾伯爵無疑是個務實的人,他直起身子高聲喊道:
“約恩閣下,甜姐島任哈羅德大人隨時差遣。”
“給他松綁。”
約恩伯爵轉過身,朝衛兵吩咐道。
“感謝您的寬容。”
波內爾伯爵活動著被繩索磨破的手腕,躬身行禮。
“高德瑞奇,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明白人。”
約恩伯爵用嚴厲的灰色眼睛,打量著波內爾:
“對你的老行當,谷地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怎么會和叛黨攪合在一起?”
三姐妹群島的領主們向來惡名昭著,尤其是高德瑞奇·波內爾,甜姐島領主,波浪堡之主,“暗夜之燈”看護者。
波內爾家族的先祖在史塔克家族帶著火與劍蹂躪三姐妹群島之前,一直是海盜之王。
自從臣服于谷地,海盜的行當被斷絕后,他為自己找到了新的劫掠方式。
沿三姐妹島海岸建造的夜燈臺,原本是用來警示淺灘、暗礁和巖石,指引安全航線的,卻被波內爾私自利用。
在暴風雨和濃霧彌漫的夜晚,他故意使用錯誤的燈光信號,引誘船只觸礁走上末日。
“看來高德瑞奇閣下丟了他的舌頭。”
見波內爾伯爵不說話,約恩伯爵緩緩開口道:
“大家都說你只生女兒,你的女兒也只生女兒,倘若如此,我同情她們,世上有些人生兒子,有些人生女兒,這沒辦法,但只有被詛咒的人,才會得到你這樣的結果。”
波內爾伯爵終于張開了嘴,他的黑色眼睛極為平靜:
“天生也好,諸神詛咒也罷,我也經常咒罵他們。
大人,我的行當,還有今天的下場,這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我的學士告訴我,歷史是北境人帶來了火與劍,他們屠殺了島中海盜,我承認是我們活該。
但這只是劍,火呢?
我的學士不太愿意告訴我,他們還燒毀森林和田地,讓本就貧瘠的群島變得更加荒蕪,我們種不出糧食,沒有面包,只能接著進行劫掠。
這才是最可怕的事,不是嗎?”
“哈羅德大人說過和你相似的話。”約恩伯爵摸著他的下巴:
“他說最可怕的不是槍與劍,是吃不飽飯的人。
整個長夏里最可怕的事,不是哪位大人逝世,不是王室丑聞,也不是峽谷外爆發的戰爭,而是那么多年過去,農民家里居然還沒有存糧,一旦寒冬來臨……”
約恩伯爵沒有繼續說下去,那可怕的景象歷史中亦有記載——饑荒之冬。
一場長達十二年的戰亂結束,使得戰場化為一片廢墟,隨后而來的寒冬,餓死了多于三倍戰死士兵數目的民眾。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愿意為哈羅德大人死戰。”波內爾伯爵眼中燭光閃爍。
“你只是不想讓自己站在已經輸掉的一邊。”約恩伯爵冷漠的瞥了他一眼:
“但如何處置你,還需要哈羅德大人親自決定。
我了解你,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因為誓言和忠誠才和叛黨勾結。
公爵的仁慈,是你今天還能站在這里的唯一原因。”
“我很期待與公爵大人會面。”波內爾伯爵道。
約恩伯爵沒有再搭理他,轉頭看向一邊渾身不自在的桑德蘭侯爵,斬釘截鐵的宣布道:
“對于你的處置,奉哈羅德·艾林大人之命,對叛亂首領,立即處死,傳首示眾。”
說著,他示意衛兵將桑德蘭侯爵押到庭院去,然后脫下手套,交給寇瓦特男爵,拔出長劍,快步走出大廳。
庭院之中,眾目睽睽之下。
一名衛兵堵住桑德蘭的嘴巴,另一名衛兵用長槍擊打他的腿彎,將他狠狠按在地上。
“嗚嗚嗚……”桑德蘭掙扎著想要說話。
但約恩伯爵已經雙手持劍,環視四周,朗聲喊道:
“以東境守護、鷹巢城公爵,艾林家族的哈羅德之名,我符石城伯爵、三姐妹群島守護,羅伊斯家族的約恩,在此宣判你死刑。”
語畢,約恩伯爵將長劍高舉過頭,向下一揮,干凈利落的砍下桑德蘭的頭顱。
鮮血濺灑在地上,殷紅一片,這是劫掠者在冷水城內唯一流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