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旋律從冰場飄出來，如斯大老遠就聽出來了，是《胡桃夾子》。她特意提早一個班小時來冰場，沒想到尹姍比她還早到一步。

如斯進更衣室，尹姍正好從里面出來，她笑著打了聲招呼：“師姐早上好。”

尹姍笑了笑，沒有說話。等到如斯換好衣服，尹姍將一本雜志遞到她面前，“我在來的路上買的，你看看。”

如斯接過一看，臉色大變。

雜志封面上那一對十指相扣的男女，赫然是她跟傅充。照片旁邊的黑色標題異常醒目：MCY四公子與新女友雨中浪漫相會，女方神秘身世浮出水面。

只消一眼如斯就看出來了，那是昨晚他們從西餐廳出來的時候被拍的。她去西餐廳見夏遠不過是臨時決定，除了傅充和董璐璐沒有別人知道，她再傻也能猜出這篇八卦新聞是誰搞的鬼。

如斯匆匆翻開雜志，第一頁全是她的照片，有比賽時的，有訓練時的，還有平時被偷拍的生活照。照片下還配有相應的文字：“MCY四公子傅充新女友被證實為國內新晉花滑女神趙如斯。外號‘冰天鵝’的趙如斯曾獲各類花滑獎項，是圈內公認的繼‘冰蝴蝶’尹姍后又一花滑界新貴。日前，趙如斯神秘身世被曝光，其母林怡君竟是輝隆集團前董事長林斌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往后翻了一頁，如斯瞳孔一緊。林凱明昨天早上派車去冰場接她，她在輝隆大廈門口下的車，可居然被人偷拍了。還有幾張是她坐在傅充車里從大廈停車場出來的照片，拍得很模糊，但放大后從輪廓能看出是她。她迫不及待去看照片下的文字。

“林凱明已于11月24日和趙如斯在輝隆大廈秘密會談，商議財產分配事宜。據知情人士透露，趙如斯不日將認祖歸宗，搬回林家大宅。按照前董事長照林斌生前遺囑，趙如斯至少能獲得輝隆集團30%的股權。若消息屬實，趙如斯將憑此進入全國十大單身女性富豪榜單，并且是最年輕的的一位。”

如斯拿著雜志的手微微顫抖，一時失了言語。

“估計不止雜志，很多門戶網站也轉載了這篇新聞。你準備怎么辦？”尹姍問她。

如斯握緊了拿著雜志的手，聲音略微發顫：“我去找他。”

她不知道傅充是敵是友。他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就像他強行“介入”她和夏遠之間，就像他安排人偷拍并在完全沒有知會她的情況下炒作了他們的緋聞……

如斯一進輝隆大廈，前臺小姐很有禮貌地站起來問了句：“您好，請問小姐……”話沒說完，她愣了下，盯著如斯的臉看了半天，試探性問了句：“如斯小姐？你……找林董還是傅總？”

居然連輝隆的前臺都認得她了，如斯勉強微笑：“我找傅充。”

“傅總的辦公室在十八層。”

如斯道了謝，轉身向電梯口走去。那前臺小姐看了幾眼如斯的背影，將藏在桌下的八卦雜志拿出來又翻了一遍，邊翻邊嘀咕：“長得這么漂亮，難怪……”

如斯絲毫沒注意到那兩道在自己背后的目光，此刻她滿心只想著找傅充問個清楚。她雖非名人，但作為半個公眾人物，她最怕的就是出現這種事情。當初緋聞事件給尹姍帶來了多大困擾，也虧得是天塌不驚的尹姍，要換做別人估計根本沒心情繼續訓練了。

推門進去，如斯看見傅充戴著眼鏡，一本正經地盯著電腦屏幕。看見她進來，傅充一點都不意外，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沙發：“你先坐，我處理點事。”

如斯看了看他，走到沙發邊坐下。

待傅充把郵件都回復完，如斯仍然一言不發地坐著。他面露訝異，倒是沒想過她會這么老實。

“找我有事？”

片刻前還安靜如處子的如斯瞬間爆發，像一只憤怒的小獸，走過去將雜志丟到傅充面前：“是你做的？”

“是。”傅充承認。

“你什么意思？”

傅充云淡風輕：“沒什么，不過是想讓夏遠知難而退。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他又太聰明，我不想讓一些不相干的人對輝隆懷有覬覦之心。”

“這么說來，你做這件事是林董默許的？”如斯幾乎暴跳如雷，“你為什么要把我跟夏遠的事告訴他！我跟夏遠已經沒關系了，你何必多此一舉！”

“現在是沒關系了，以后……誰知道？”

“你！”如斯喘著氣，“你夠狠！”

如斯自知不是傅充的對手，她不怨恨，只有委屈。似乎從傅充在她生命中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她的每一步都被他牽著走。

她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稍稍平復心情，勉強自己用正常的語氣跟傅充說話。她問：“新聞上說的，說我會……繼承輝隆30%的股權，是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

如斯松了一口氣。她自問還沒能力扛起輝隆，盡管只有并不算多的30%。

“你要繼承的不是30%，而是林董手上所擁有全部股權，60%！”傅充特別強調了“全部”兩個字。

如斯腦子里嗡的一聲，她意外地笑了起來，越笑越覺得好笑。她說：“傅充你玩我是吧？你覺得牽著我的鼻子走很好玩嗎？你不會真當我是傻子吧？林董的親生兒子林易還活蹦亂跳呢，全部？你居然說得出口。”

傅充一本正經：“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也不信，但這是事實。這是林董遺囑的備份，你自己看。”他把一疊文件丟給如斯。

如斯半信半疑接過，一頁一頁翻閱過去，等到全部看完，她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如果這份所謂的遺囑是真的，那么傅充沒有騙她。白紙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林凱明位于綠園和“碧水晴空”的兩棟別墅留給妻子童心俐和兒子林易，林家大宅留給外甥女趙如斯。除此之外，林凱明將銀行固有資產的10%捐給了福利院，童心俐和林易分別繼承20%，剩下的50%由趙如斯繼承，他在輝隆的60%股權也全部由趙如斯繼承。

“為什么？”如斯幾近失語，拿著遺囑的雙手因為驚訝而顫抖。

傅充揚眉，不說話，表示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沉默大概半分鐘，傅充又將話題挑起：“林董不久前被查出患有肝癌，醫生說他最多還有半年壽命。這么急著將你拉上馬，也是這個原因。他既然決定將輝隆交給你，肯定要確保你能扛起這個重任。我受他所托，必須在半年內讓你掌握輝隆的一切。別怪我太狠。”

“別總是擺出一副‘你是為我好’的姿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如斯嗤之以鼻，“林董除了輝隆，在你們傅家MCY集團也還有8%的股份，可是這遺囑里面關于那8%的股份卻只字未提。恐怕，那已經成為你跟他交易的籌碼了吧。你幫我掌控輝隆，他將MCY的股份贈與你。這樣一來，你就有了和你那些哥哥爭奪MCY的王牌。”

啪啪啪——

傅充鼓著掌，眼睛里都已出了似有似無的笑意：“看來你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笨。趙如斯，我現在越來越有信心教好你這個學生了。”

如斯嫌惡地看他一眼，“可是你不應該擾亂我的生活。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么一攪和，我的訓練會受多大的影響？”

傅充不以為意：“尹姍和林易鬧緋聞時，她的情況之差，跟現在的你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是尹姍。”

“你不是尹姍，可你的目標是要比尹姍更優秀！”傅充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靠近如斯，氣息幾乎貼在了她的臉上，“趙如斯，我們合作吧。我可以將我所學傾囊相授，也可以幫你報復那些拋棄你傷害你的人，把他們全部踩在腳下。”

如斯笑：“條件是，等我掌握輝隆之后，幫你奪回在MCY？”

“對。”

如斯笑得更開心了，她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看了傅充好久好久，然后拒絕：“對不起。你所說的那些我都不在乎。除非——”

“除非？”

“向我道歉！”如斯眼神決絕，看不出半點開玩笑的樣子，“我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尤其是你。”

傅充絲毫沒覺得意外，就連被迫降低姿態，他的眼神依然是那么高不可攀。他看著如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傅充，為今天的事向趙如斯小姐道歉。趙如斯，我們合作吧。”

“態度很勉強，不過……成交吧。既然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了，我希望以后在做任何決定前，你能事先和我商量。我不想再看到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不在乎輝隆，更加沒心思去報復夏遠，她只是想贏傅充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下班后我接你回林家大宅，今天晚上我們就開始計劃的第一步，我會將本市地價情況和公司相關事宜教給你。”

“好。”

“我送你回冰場。”

二人并肩走出辦公室。

到了電梯口，如斯看見夏遠從另一邊走來。看見他們，夏遠的臉色不怎么好看。

傅充順手摟過如斯：“以后見面的日子多的是，不用每天都送我上班的，我送你回去。”

如斯眉頭顫了顫。她知道，傅充肯定是看見夏遠了。她沒辦法強迫自己配合他演戲，只是溫柔地朝他笑笑。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傅充拉著趙如斯的手走進去。

夏遠猶豫了一下，沒有跟上去。他在原地盯著電梯門半晌，驀然覺得，傅充就像眼前緩慢關閉的這扇的門，冥冥之中隔斷了他和趙如斯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