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教練看見如斯，朝她招招手：“如斯過來，我正找你呢。昨天下午我沒在，孫教練說你完成了難度系數(shù)最高的那套旋轉動作，來一遍我看看。”

如斯點點頭。她向四周張望，見傅充坐在休息區(qū)的椅子上，董璐璐不知何時跑到了他身邊，兩人聊得甚是投機。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傅充回頭，眼神和她來了個碰撞。

如斯并未覺得有多尷尬，她去對面找了個椅子坐下，開始換冰鞋。

音樂前奏響起，如斯做了個即將飛翔的動作，雙手打開，回旋，伴隨著音樂節(jié)奏跳躍，旋轉，勾手跳，點冰跳，旋轉，燕式步，一氣呵成。旁邊已經(jīng)有了零零碎碎的掌聲和歡呼聲，她絲毫沒注意，只是跟著音樂節(jié)奏將那些爛記于心的動作一個接一個完美地展現(xiàn)出來。

傅充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觀看，從一開始的面無表情到后來眼中漸漸露出一丁點兒驚艷。然后他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很愚蠢的問題：她用手往后勾腳，不會被鞋上的冰刀劃破嗎？

如斯今天穿了一身純白色的體操裙，裙裾飄逸，儼然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白天鵝。她的動作和尹姍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如斯身上少了一分靈，但多了一分柔。她舞動的雙手仿佛沒有骨頭的束縛，可以隨時隨地勾勒出最柔和的線條。當音樂到達高潮，她將頭大幅度往后仰，右手高舉，一直旋轉，旋轉，旋轉……掌聲在這一刻轟然達到高潮。

音樂結束，如斯做了一個謝幕的動作，滑向冰場后方。

傅充起身離去。

如斯被一群人圍著，有人稱贊有人佩服，她只是笑著回了幾句話，沒刻意迎合。

如斯改學單人滑，隊友們幾乎都不看好，一開始她也確實經(jīng)常碰壁，沒少被取笑。董璐璐幾次勸她不要自毀前程，不想和程楊搭檔大不了換一個，就連潘教練也勸過她，她還是堅持了下來。

為了上一次的比賽，如斯一直潛心配合程楊練習雙人滑，只有在正常訓練時間的前一個小時和后一個小時，她才會在尹姍的指導下附加練習單人滑。今天是她一個月來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練習這段《天鵝湖》，成果豐碩，可以說是滿堂彩。

“不錯，有進步，不過你的燕式步還得再打開一點。”潘教練說得輕描淡寫，似乎并沒有因為她的出色表現(xiàn)而欣喜，他招手喊了尹姍，“你跟如斯一起來一遍，帶她。”

一聽潘教練讓她和尹姍同時練習，如斯倍感壓力。尹姍是如斯的偶像，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堪稱完美，跟她一對比，再小的缺點都會被放大。不過看到尹姍帶著鼓勵的眼神，如斯又稍微恢復了信心。她回頭朝傅充坐著的地方望了望，座位上空空如也。

“如斯，準備。”潘教練在后面喊她。

整整一天，如斯反復練習著那段《天鵝湖》，動作已然熟練得近乎枯燥，她卻不甚滿意。等到冰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還是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不用太為難自己。”尹姍沖她笑了笑，背著包先一步走了。

跟尹姍道了別，如斯又復習了一遍。董璐璐破天荒沒有先回去，而是在一旁邊看邊催促。眼看天也快黑了，如斯這才停下來換鞋。

“不是讓你先走嗎？餓了吧。”

“是挺餓的。”董璐璐說，“不過我還有一堆問題沒問你呢，好奇心一上來，吃山珍海味我都會沒胃口。”

如斯笑笑：“還是我先問你吧。傅充到底是什么人？”

“你真不知道？”董璐璐一副“打死我也不信”的樣子，后來見如斯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把傅充的人物小傳給她科普了一遍。

傅充含著金湯匙出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富家子弟，傅家從他爺爺那一代開始就是大戶人家。傅充的爺爺是美國華爾街的大亨，做煙草生意起家，后來又涉足房地產(chǎn)和證券領域，生意越做越大，創(chuàng)立了MCY集團。傅老爺子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傅充的爸爸傅學東也生了兩個兒子，除了姑姑家的表妹，傅充是他這一輩年紀最小的。

傅充的親哥哥和兩個堂哥都不是省油的燈，傅老爺子身體還很硬朗，他們就已經(jīng)挖空心思算計著怎么分家產(chǎn)了。傅充自小就得老爺子的寵，兩個堂哥擔心老爺子偏心，想方設法擠兌傅充，到后來連他親哥哥也被堂哥拉著入伙，一起算計他。他們在傅充負責的一個項目上做了手腳，傅充因為信任自己的親哥哥，絲毫沒察覺，結果虧損了十幾個億，MCY的股票也因此跌了好幾個點。傅老爺子氣得不輕，再加上他大伯和幾個哥哥的煽風點火，傅充他爸就把他發(fā)配到國內(nèi)的子公司當了個總經(jīng)理。

大概傅老爺子覺得傅充歷練不夠，沒多久就撤了他的職，安排他去輝隆跟著林凱明學習。林凱明和傅學東是大學同學兼好友，并且在MCY擁有8%的股份，算是傅家的“自己人”，傅老爺子很是信任他。傅充進了輝隆，林凱明沒有給他開任何小灶，他是從小職員開始做起的，他在輝隆能有今天，完全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

“怪不得林凱明讓他教我，原來他是林凱明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如斯心想。

不過如斯還是覺得奇怪，就算傅充是世家子弟，董璐璐也不至于對他的情況如數(shù)家珍吧。她追問，董璐璐卻“切”了一聲，鄙視她平時不關心八卦。

傅充之所以被頻頻關注，還有個原因就是他和林易一樣，換女朋友的頻率幾乎接近換衣服。華遠集團的千金林畫和當紅影星沈思瑤都是和傅充一起上過報的緋聞女友。董璐璐對傅充的所有了解，全是從八卦雜志上看來的。

“也就你一門心思都放在比賽上。自從尹姍和林易好上，隊里的女孩都跟犯了花癡似的，成天尋思著跟尹姍一樣傍個金龜婿，財經(jīng)周刊和雜志可是她們每天的必備讀物，S市有幾個鉆石王老五和黃金單身漢，她們了如指掌。如斯你得小心了，你那位傅充也是她們的目標之一哦。你都沒見今天傅充進冰場時她們那樣兒，一個個眼珠子都成心形了。”

“什么時候你對比賽有對八卦這么熱衷就好了。”如斯調(diào)侃了一句。

傅充進冰場后，她就去更衣室換衣服了，再后來她上場聯(lián)系，倒是真沒注意周圍發(fā)生了什么。她唯一記得比較清楚的就是尹姍在更衣室對她說的那句話，“他人不錯，雖然緋聞多了點。”

憑著和林易的關系，尹姍完全有資格評價林易的好友的傅充。不過如斯覺得不可思議，雖說傅充送她來冰場，但也不至于讓大家誤會他們在戀愛吧？她和夏遠分手才幾天而已，她做不到這么快見異思遷。

想到夏遠，如斯的心瞬間涼了下來。她恨夏遠拋棄了她，可她沒法否認，她還愛他。今天在林凱明的辦公室見到他，要不是傅充把她拉出來，她肯定會失態(tài)。

“想什么呢？”董璐璐伸手在如斯面前晃了晃。

如斯從回憶中掙扎出來，“沒什么，走吧。”

“你慢點，等等我。”董璐璐跟了上去，“你還沒回答我呢，你跟傅充怎么認識的，透露一下唄。”

如斯正要反駁她，包里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頓時渾身僵硬，如同石像。

董璐璐覺得奇怪，湊過去看了一眼，也呆了。

電話是夏遠打來的。

如斯記得，分手時候她絕決地對夏遠說：“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喂。”如斯接電話的手有些顫抖。

電話那頭安靜得可怕，過了好久，熟悉的男聲傳了過來。

“如斯，是我。”夏遠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是不是感冒了。

“我知道。”如斯低聲回答。夏遠的電話號碼還在她手機里存著，她當時想了好久還是沒舍得刪。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方便一起吃個飯嗎？”

如斯咬著嘴唇，猶豫道：“不太好吧，萬一被你女朋友知道……”說到一半她打住了，怎么覺得自己的話酸溜溜的。

是的，夏遠才跟她分手就有新歡了，他的新女朋友是他原先工作的星都集團董事長的女兒蘇玥。早在如斯和他如膠似漆的時候，蘇玥就對他各種示好，不僅想方設法討他歡心，還挖空心思討好他的父母。蘇玥的曲線救國策略非常成功，夏遠的父母對她滿意得沒話說，若不是他們一直在背后做思想工作，夏遠也不至于跟如斯分手。

“我知道你恨我。我們……我有些話我想當面跟你說。好嗎？”夏遠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山外飄來。

他說話的語氣還是像以前一樣柔軟，每次吵架，只要他用這種語氣哄如斯，如斯都會心軟原諒他。這次也不例外，如斯終還是敵不過他那句“好嗎”，她很不爭氣地說了個“好”字。

夏遠在電話里說的話，董璐璐聽得一清二楚。她恨鐵不成鋼地昵了如斯一眼：“你腦子沒壞吧，夏遠那種嫌貧愛富的渣男，為了攀高枝把你甩了，你還去見他做什么？你現(xiàn)在有傅充了，還在乎他啊？”

“我跟傅充不是你想的那樣。”

“遲早會是。”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跟你說，晚上別睡太早，等我回來。”

正好一輛空的經(jīng)過，如斯招了招手，報了夏遠電話里說的那個地址。

“你會后悔的，趙如斯！”董璐璐氣得在原地直跺腳。她瞥瞥嘴，從包里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