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官”與匪
- 我崇禎,為什么不能造自己的反
- 醋溜鯤鵬
- 3014字
- 2025-07-15 23:58:17
在經歷剛才的事后,朱明心中那股狂暴的殺意無處發泄,憋得他幾乎要爆炸。
但朱明并沒有結束行程,數十萬流民涌入京城,他此行才剛剛開始。
隨著不斷深入甕城,一幕幕地獄般的景象映入朱明的眼中。
但他并沒有再出手救助,因為他知道唯有摸清楚情況,才能制定更加完善的計劃,救更多的人。
突然一陣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哭喊,撕破了甕城壓抑的沉寂。
“娘,娘,我餓……我餓啊……嗚嗚……娘……”
這哭聲來自不遠處一個用破草席勉強搭成的窩棚里。
一個瘦得皮包骨頭、小臉燒得通紅的小男孩正躺在一個同樣枯槁的婦人懷里,有氣無力地哭喊著。
他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垂死小貓的嗚咽。
婦人緊緊抱著孩子,枯槁的臉上滿是絕望的淚水,她徒勞地拍著孩子的背。
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安慰的聲音,只能徒勞地用自己冰冷的臉頰去蹭孩子滾燙的額頭。
這微弱的哭聲,在這片由麻木和死亡統治的地獄里竟顯得如此刺耳。
突然一陣粗暴的吆喝聲和棍棒擊打皮肉的悶響由遠及近。
“滾開,都滾開,別擋道,五城兵馬司巡街。”
只見幾個穿著破舊號衣、歪戴著氈帽、手持水火棍的五城兵馬司兵丁,罵罵咧咧地推開擋路的流民。
顯然他們是被那持續的哭鬧聲吵得心煩意亂,或者只是想找個由頭發泄一下。
只見為首的一個小頭目模樣的兵痞,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還在哭泣的幼童。
他臉上露出不耐煩的兇戾,幾步沖了過去,手中的水火棍高高揚起。
“小雜種,號喪呢?”
“吵死老子了,讓你哭,讓你哭。”
“不要軍爺,孩子病了,他只是……”婦人驚恐地抬起頭,想要護住懷里的孩子。
“滾開。”
兵痞一腳踹在婦人肩上,將她踹倒在地。
孩子從他懷里滾落出來,摔在地上,發出微弱的痛哼。
那兵痞看也不看倒地的婦人,手中的水火棍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向地上那個因高燒而痛苦抽搐的幼童。
目標,正是孩子的頭顱。
“住手。”
一聲沙啞卻蘊含著無盡悲憤的怒吼從朱明喉中迸發。
他目眥欲裂,沖了上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
朱明才跑了一兩步,那裹著鐵皮的棍頭,帶著兵痞的全部力氣,狠狠砸在了小男孩的太陽穴上。
“噗嗤!”
一聲骨頭碎裂的悶響。
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只剩下那聲悶響在朱明耳中無限放大、回蕩,震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他看到那小小的頭顱像一個被砸碎的西瓜,瞬間凹陷下去。
紅的、白的……溫熱的液體和腦漿猛地迸濺開來,濺在兵痞猙獰的臉上,濺在冰冷的土地上,也濺在了旁邊那個掙扎著爬起來的母親臉上。
那婦人見此一幕,臉上的驚恐瞬間被無與倫比的劇痛和絕望取代。
她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喉嚨里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此刻她的眼睛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團小小的、不再動彈的身體。
緊接著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然后猛地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再無聲息。
這婦人竟被活活嚇死了!
兵痞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紅白之物,嫌惡地啐了一口。
“呸,晦氣!”
接著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兩具尸體,像踢開兩團垃圾一樣,罵罵咧咧地帶著手下繼續往前驅趕人群。
“看什么看,都散了,再敢嚎喪,這就是下場。”
人群死寂一片,麻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更深沉的恐懼和絕望。
他們本能地向后縮著,為這些披著官皮的“閻羅”讓開一條的通道。
朱明站在原地,身體僵硬如同石雕。
他的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掌心被指甲摳破的地方,鮮血正一滴一滴地滲出。
順著他的手指滑落,無聲地滴在腳下的土地上。
那帶著他體溫的血珠在落地的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熱度,變得和這骯臟的土地一樣顏色。
他死死地盯著那兵痞遠去的背影,仿佛要將那身影刻進骨髓里。
就在這些兵痞開道的同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碾過凍土的轆轆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角隅的絕望。
一輛裝飾頗為華麗的青呢馬車,在一名車夫和幾個豪奴的簇擁下,沿著甕城中被兵痞清道,勉強還算暢通的道路駛了過來。
馬車的窗帷用的是上好的湖綢,繡著精致的纏枝蓮紋,在這片污濁的灰敗中顯得格外刺眼。
馬車經過朱明等人不遠處時,一只涂著鮮紅蔻丹、戴著碩大翡翠戒指的纖纖玉手掀開了車簾一角。
只見一張妝容精致、年輕嫵媚的臉探了出來。
當她看到外面這景象后,眉頭嫌惡地蹙起,顯然是被甕城里彌漫的惡臭熏到了。
此女正是襄城伯李國楨新納不久的愛妾——翠娘。
她的目光掃過路邊形容枯槁的流民,如同看著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當看到有幾個流民圍上來想要討些吃食,她精致的臉上更是毫不掩飾地露出了鄙夷和厭惡。
“哪來的臭要飯的,臟死了,還不快滾遠點,別擋了老娘的路。”
話音未落,她隨手將啃了一半的雞骨頭,朝著流民的方向狠狠擲了過去。
那根沾著油光的雞骨頭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啪嗒”一聲,不偏不倚的砸在一個流民蓬亂花白的頭發上。
“哈哈哈,砸中了,娘親真厲害。”
馬車里一個穿著錦緞小襖、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拍著手,探出頭來興奮地叫嚷著,全然不知窗外的苦難。
趕車的豪奴為了討好主子,更是獰笑一聲,手腕一抖。
“啪”一記響亮的鞭花在空中炸開,長長的皮鞭如同毒蛇般狠狠抽向被嚇傻了的年老流民。
鞭梢精準抽在年老流民枯瘦的背上,那單薄的破棉襖瞬間被撕裂,一道鮮紅的血痕立刻浮現出來。
老年流民痛得悶哼一聲,身體猛地向前一撲,狼狽地摔倒在冰冷的泥濘里。
“駕。”
豪奴得意地一抖韁繩,馬車毫不停留地碾過地上的污雪,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印和一串屬于孩童的放肆笑聲。
唯有那個背上淌血、蜷縮在泥濘中的年老流民,不知是死是活。
“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從朱明的喉嚨深處爆發。
他額角青筋暴跳,雙眼瞬間變得赤紅。
那只被王承恩死死按住的手更是爆發出恐怖的力量。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腰間那柄開了血槽的匕首,渴望著痛飲仇讎之血。
“爺!”
王承恩魂飛魄散,整個人幾乎要撲到朱明身上,用盡全身的重量和力氣死死得拖拽住他。
老太監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嘶啞絕望道:“求您了,想想大局,想想大局啊!”
“您若在此刻暴露,前功盡棄,這滿城的百姓……就真的一點指望都沒了。”
他的指甲幾乎要摳進朱明的皮肉里。
四名化裝成腳夫的凈軍暗衛看似依舊散落在周圍,但他們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而他們的目光則死死鎖定在那輛遠去的馬車和車上的每一個護衛。
袖中的弩機機簧已被悄然扣開,只待帝王一聲令下,便會掀起腥風血雨。
朱明的身體如同拉滿的強弓,在王承恩拼死的拖拽和理智的瘋狂撕扯下劇烈地顫抖著。
他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那輛消失在甕城拐角的華麗馬車,仿佛要將它連同里面那些奢靡腐爛的靈魂一起燒成灰燼。
朱明此時緊咬著牙關,牙床發出咯咯的摩擦聲,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殷紅的血跡
大局!大局!
這沉甸甸的兩個字,如同兩座無形的大山,死死壓在他的脊梁之上,幾乎要將他碾碎在這污穢的凍土之上。
胸中那口翻騰的怒火,硬生生被這冰冷的現實壓回了五臟六腑,灼燒得他肝腸寸斷。
過了許久,久到王承恩幾乎要虛脫,朱明緊繃的身體才猛地一松。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冰冷刺骨,帶著濃烈的血腥、腐臭和絕望的味道。
再緩緩吐出時,他眼中的赤紅稍稍褪去,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冰冷和疲憊。
他抬手,用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跡,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粗暴。
“走。”
朱明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不再看那堆積如山的凍尸,不再看這片被神佛遺棄的人間煉獄。
朱明邁開腳步,踏著混雜著血污和泥濘的凍土,朝著甕城深處走去。
他每一步落下,都帶著千鈞的重量,仿佛要將腳下這片浸透了血淚的土地踩進地獄的最深處。
王承恩長長地舒了口氣,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衫。
他不敢有絲毫放松,連忙跟上,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四名暗衛也悄然恢復了偽裝的狀態,如同最忠實的影子,無聲地移動著,將朱明護在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