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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武者特權

楚寧聽著,手指緩緩摩挲著桌沿,指節微微用力,細膩的木紋在指腹下一寸寸滑過。

他眼神漸沉,瞳孔深處浮現一抹寒光。

“青州府衙?”他低聲重復,嗓音低啞,像是在咀嚼這幾個字中潛藏的意味。

窗外風起,掀動竹簾一角。陽光透過,斑駁光影落在他微蹙的眉心,如一縷陰影悄然盤踞。

秦鶴年目光微閃,低聲解釋道:“青州府的最高武力是武侯府,但行政、律法仍由府衙掌控。侯爺雖威重一方,卻不能明目張膽袒護殺人者,哪怕那人是您?!?

楚寧微微瞇眼,語氣緩慢而鋒銳:“他們能壓下這件事……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秦鶴年微微一頓,像是斟酌著措辭,片刻后才道:“不僅僅是侯爺的威嚴,更關鍵的是公子展現出的實力?!?

楚寧目光一寒:“實力?”

“是。”秦鶴年點頭,神色凝重,“在大乾王朝,武者特權凌駕于律法之上,已是公開的潛規則?!?

楚寧語氣不動聲色,冷意卻一寸寸漫出:“那封離呢?他是九品上等,我殺了他……照你所說,也不犯法?”

秦鶴年沉默了一瞬,點頭答道:“正因為您能越品階斬他于擂臺,才更受到重視。因為越階而勝的武者,被視為極具潛力的未來強者。律法……往往會為這種人讓路?!?

楚寧輕嗤一聲,眸色微沉:“所以,律法的尊嚴,不如一把刀?!?

院內一陣涼風掠過,枝影搖曳,在他眉心投下森冷陰影。

他忽然道:“那府城里呢?”

語調不重,卻像寒刃劃開偽飾,將積壓心頭的冷意一寸寸逼出。

“那些死在饑餓、病痛、權貴暴力下的百姓,他們算什么?”

秦鶴年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的案牘,指節按在“永昌三年”的朱批上。那一頁陳年舊案,記錄著三百饑民死于城郊,結尾處蓋著一枚刺目的墨?。?

——“武者糾紛,不予立案?!?

“公子可知,就在上月,西市一位賣炭翁因避讓不及,被王家少爺當街一掌震斃?”他的指尖摩挲著那道墨印,語氣干澀,“府衙判他‘沖撞貴人,自取其禍’。尸身沒入義渠,喂了魚?!?

楚寧的指節微顫,骨節發白,窗欞上的霜花悄然擴散,沿著磚縫凝結出一道道蛛網般的冰痕,殺意無聲蔓延。

他冷笑一聲,聲音微啞,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冷意與諷刺:“原來如此……大乾王朝的律法,只為有權者書寫?!?

這一句話極輕,仿佛隨風而去。

卻如利刃入骨,直刺人心。

秦鶴年神情微僵,旋即露出一絲苦笑,低聲道:“公子所言……不錯。律法,從未真正平等過?!?

這句話,無異于將偽飾徹底揭開,赤裸地承認了這個世界的冷酷。

他低頭躬身,臉上依舊堆著恭敬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未曾說過。

而楚寧卻不為所動,心中卻悄然泛起另一重思緒:

——武侯府,如此厚待自己,真的只是出于拉攏之意?

他靜靜凝視著秦鶴年,語氣淡然,卻透著一股不容回避的力量:“你們如此待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秦鶴年的笑意微斂,沉默片刻,方才低聲嘆道:“公子,侯爺早已看出,您未來絕不會止步于此。如今的青州……風雨欲來,變局將至。侯爺不過是提前布了一步棋?!?

他頓了頓,目光深遠:“或許,公子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楚寧眼神微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風雨欲來?”

秦鶴年沒有正面回應,只是輕輕頷首:“公子心思縝密,想必已經察覺到了。”

楚寧沒有再問,眼神卻愈發幽深。

他收斂鋒芒,語氣也隨之緩和:“既然如此,侯爺厚待,在下理應親自登門致謝。”

秦鶴年微怔,隨即輕輕搖頭,低聲道:“公子有所不知,侯爺常年鎮守北境,抵御獸潮,已有十載未歸。如今府中大小事務,皆由小姐主持?!?

楚寧聞言,眉頭輕蹙:

難怪謝明璃回府那日,武侯始終未曾露面;

難怪武侯府這些年略顯勢微……

謝驚鴻失蹤固然是因,真正的根源,是武侯深陷邊疆戰局,無法脫身。

隨后他緩緩問道:

“北境距青州千里之遙,山川險阻、妖潮橫亙,按理說消息往返至少數日。那侯爺的指令……又如何能如此迅速傳達?”

秦鶴年面色如常,微一拱手,緩緩從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塊形制古樸、泛著溫潤光澤的暗紅玉石,中心鐫有一道玄紋,其上靈光微動,隱隱有波動流轉。

“這是魂玉。”他說,“以神魂為引,以符陣為陣,彼此之間可遠距離傳念。但凡魂識契合、玉陣同源,即可千里通音,萬里傳意。此物非尋常靈器,而是侯爺親自賜下的將級軍令,鎮武司將領皆有其一?!?

楚寧凝視那枚魂玉,目光微沉,片刻后緩聲問道:

“此等機密寶物,貴府竟愿向我一個‘外人’示之?”

秦鶴年聞言,嘴角浮起一絲意味莫名的笑意:

“因為……侯爺有話,想親自對公子說?!?

楚寧心頭微震,眼中閃過一抹訝意。

只見秦鶴年指尖輕撫魂玉,其上符文驟然亮起,一縷細微卻深沉的精神波動隨之傳出,仿若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在屋內徐徐響起:

“你就是楚寧?”

那聲音低沉如鐘,威嚴中不乏冷靜的克制,仿佛風雪北疆之上,一柄千錘百煉的戰刀。

“楚寧……你這一刀,斬得不壞?!?

聲音不疾不徐,卻似風卷寒川,壓得屋內空氣頓時沉了一分。

“年紀輕輕,能越階殺敵,此等氣魄與手段……難得。”

語聲頓了頓,仿佛在端詳,又似在推敲,然后才道:

“天下已至變局邊緣,江山將動,舊律未崩,新制未立……我鎮武司,需有人能負重?!?

“若有一日,你愿肩此責,自會有人,為你掃清路途?!?

言至此處,聲音緩緩低落,如暮鼓沉鐘,余韻尚在,魂玉上的符紋卻已黯淡下來,靈光熄滅,重歸寂靜。

楚寧立于原地,沉默許久,目光深邃地凝視著手中的魂玉,仿佛那聲音尚回響耳畔,久久未散。

他輕輕合掌,將魂玉遞還秦鶴年,語聲平穩卻意味悠長:“武侯所言,在下……記下了?!?

秦鶴年小心接過,收于袖中,臉上神情看似恭敬,卻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楚寧的反應。

“鎮守北境十年,侯爺極少開口說私語,”他低聲道,“今日能為公子傳音,可見……他極看重你?!?

楚寧未置可否,只是微微垂眸,似在權衡什么,亦似將所有情緒都收于沉靜之下。

窗外風過,竹影斜落,光影搖曳如水。

秦鶴年似是察覺氣氛未歇,適時一笑,輕聲道:“但說到底,公子既非鎮武司中人,又未負官身,如今不過暫住府中。侯爺開口,也只是……留一線將來可能?!?

楚寧聞言,唇角微揚,帶出一抹冷淡的笑意:“話說得很圓?!?

秦鶴年也笑了笑:“但公子應也聽明白了。”

楚寧沒有再回應,只是輕輕一頓步,目光望向深處庭院,一語低沉:“將來會怎樣,得看天下走向?!?

兩人相對無言。

良久,秦鶴年輕咳一聲,似要將氣氛緩和幾分:“不過,眼下還有一事——小姐早有吩咐,若公子出關,務必請您前往內苑一敘?!?

楚寧微微一怔,隨即唇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謝小姐?”

“正是?!鼻佞Q年點頭,神情愈加鄭重。

楚寧眼神一斂,沉吟道:“說得也是……我也確該向她道一聲謝?!?

語氣平和,神色卻難辨深意,仿佛笑意之下暗藏風雷。

秦鶴年不再多言,微躬一禮,隨即轉身引路。

楚寧負手而行,緩步邁出屋門。

天光灑落,竹影搖曳,他的身影漸漸沉入內苑深處——正是風雨欲來的前夕,諸局已動,棋子落下。

……

夜色漸深,微風穿庭,掠過竹林,葉影婆娑,沙沙作響。

楚寧立于院前,衣袂微動,目光淡淡掠過廊下那一盞盞昏黃燈火,映出一幅溫雅而寂靜的畫面。

廊下白衣如雪,謝明璃立于燈下,清顏映光,似霧中疏月。她側首望來,唇邊含著一抹淡淡笑意。

“你來了?!甭曇魷貪櫲顼L,卻藏著幾分意味不明的起伏。

楚寧拱手,語氣平穩:

“謝姑娘喚我,可是有事相商?”

謝明璃輕輕一挑眉,眼中笑意未褪,步履從容:

“‘謝姑娘’?這般疏離的稱呼,可不像你當日譏諷封離時那般親熱?!?

楚寧一怔,隨即自嘲般地笑了笑,語氣輕松:

“那日他出口無狀,我不過順手還禮。沒料封離肚量如此之小?!?

謝明璃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未再多言,轉身入內。

楚寧微頓,隨后隨她踏入堂中。

室內爐火溫雅,茶香繚繞,氤氳之氣如云如霧,裊裊升騰。

她未喚婢女,只親自凈手拂袖,于茶案前坐定。

案上瓷器溫潤,器具齊備,一盞素白瓷壺靜靜安放在一旁,水聲低鳴,似泉石細語。

謝明璃袖口微動,手勢清簡含蓄,先以溫水凈器,壺杯皆經她手撫過,如月下無聲拂塵。

她指節修長,動作從容,不緊不慢,仿若每一式每一動皆依循古法,有禮有序,心無旁騖。

她取茶,一捻一投,姿態婉轉。

是細嫩的明前龍井,翠綠微卷,落入壺中時聲息輕柔,仿若春雨潤物無聲。

注水時,她提壺高懸,水線如練,彎而不斷。

熱氣蒸騰而上,在她眉眼間氤氳一層淡霧。

她卻神色安然,眼神清明,仿佛那水汽也擾不得她半分心神。

片刻后,茶湯淺碧如玉,她將茶盞雙手奉上,目光垂和,輕聲道:

“請。”

楚寧接過茶,指尖觸及盞沿尚有余溫。

他低頭一嗅,茶香清潤幽雅,不染塵俗。

抿一口,甘甜回韻,仿佛一股清泉滌蕩心中雜念。

他看向謝明璃,只見她靜靜而坐,衣袂不動,神色澄凈。

那一刻,楚寧忽而生出幾分恍然——她一身武藝,卻能在這小小茶案前坐得安然、行得從容,舉手投足間皆有一股靜定之氣,如臨深淵,亦如對鏡自照。

他心中一凜,暗想:

此女,不可小覷。

茶香繚繞,謝明璃低聲開口:

“你準備好參加青云擂了?”

楚寧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入喉微苦而后回甘,他緩緩點頭:

“不錯?!毒畔隼椎洹罚覄菰诒氐?。”

謝明璃的手微微一頓,旋即輕嘆一聲:

“此擂非比尋常,你可知各方勢力早已暗中布子?寒山派、天雷宗、王家、離火宮……這些人可不是為切磋而來?!?

她話語漸沉,語氣帶上一絲難得的凝重。

“在他們眼中,你只是個無門無派的孤身之人。若你擋了他們的路,他們不會與你講什么規矩?!?

楚寧神色未變,只是笑了笑,語氣卻堅如磐石:

“我不在意?!?

謝明璃沒有勸說,只是走到窗前,推開雕花木窗,一陣夜風卷起案上的紙頁。

幾張報名名錄隨風掀起,紙頁上“王千絕”“離火宮圣子”等名字被朱砂圈畫,墨痕如血。

她指尖停在最后一頁一幅模糊的畫像上,那是張殘缺的面容,只剩半截焦黑的劍穗。

“十年前,有人連勝十二場,幾乎問鼎,卻在決賽前夜被人于酒食中下了‘赤蝎粉’。第二日,他倒在擂臺中央,被生生撕裂,骨肉四濺。”

燭火搖曳,映出她半明半暗的面容,半是仙,半是修羅。

楚寧默然,目光落在那卷殘頁之上,神色無波,卻分外清明。

良久,謝明璃緩緩收回手指,目光定定地望著他,忽然問道:

“你拒絕武侯府,是因為不愿與權貴為伍嗎?”

這一問,語氣極輕,似是隨意,卻仿佛投石入深潭。

楚寧沉默片刻,才低聲回道:

“我從不懼與誰為伍。只是我想走的路,不容被安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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