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是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干裂的肺壁。守護塔下層臨時開辟出的“急救洞”里,混雜的氣味濃得令人窒息——劣質消毒劑刺鼻的酒精味根本壓不住血腥的鐵銹腥甜、傷口腐敗的甜膩惡臭,還有不知是誰嘔吐物里那股濃烈的胃酸發酵味兒。角落里,幾盞應急燈管茍延殘喘地亮著,光線昏暗發黃,把扭曲投在布滿霉斑和干涸血跡斑駁的金屬墻上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鬼魅般晃動。
疤狼那龐大的身軀倚靠在角落一堆扭曲的管道旁,半張臉被崩壞的金屬面具掩蓋,露出的半邊臉灰白得毫無血色,像蒙著一層死氣沉沉的蠟。他那只沒有炸毀的獨眼半睜著,僅剩的眼球布滿渾濁的血絲,目光渙散地定在頭頂一塊隨時可能掉落的銹蝕鋼板上。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伴隨著喉嚨深處沉悶可怕的“嗬嗬”聲,帶著濃郁的鐵銹味和痰液堵塞的粘膩感。幾個簡易的機械支架和止血凝膠棉勉強固定著他那條巨大的機械臂,那條合金手臂曾經砸碎過清道夫的頭顱,此刻卻扭曲得像一根被暴力掰彎的廢鐵棍,關節處裸露的線纜冒著微弱跳躍的火花。
“疤叔……水……”一個穿著明顯太大、破了好幾個洞防護服的瘦小男孩,用滿是油污和血痂的手捧著一個缺口塑料瓶,里面的水混著泥沙,小心翼翼湊到疤狼幾乎裂開的、烏紫色的嘴邊。他的動作笨拙又小心,眼睛紅得像兔子,強忍著不敢哭出聲,生怕驚擾了這片死寂中最后一點安穩。
疤狼喉嚨里滾動了一下,沒有力氣說話,嘴唇吃力地張開一條縫,任由那渾濁的水流進一點。
旁邊不遠處,老葛雷縮在一個倒扣過來的廢舊合金箱后面,身上蓋著一塊沾滿油污、同樣破舊不堪的保溫毯。他眼神空洞,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一縷混著食物殘渣的口涎,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來回抓撓著身下冰冷的地面。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蹲在旁邊,用濕布想給他擦擦嘴角和下頜,動作遲鈍又笨拙,渾濁的老眼里透著一股麻木的茫然。角落里傳來壓抑不住的、如同小獸嗚咽般的斷續呻吟。幾個裹著看不出原色、沾滿塵土的毯子的小小身影縮成一團,其中一個女孩把自己藏在毯子最下面,身體還在一陣陣地抽搐——幾個小時前蟲潮帶來的恐懼還沒完全散去。
空氣沉重得如同灌了鉛。除了疤狼艱難的呼吸、孩童微弱的抽噎、幾個老人夢囈般含糊的咕噥,只有角落幾臺靠著外接應急電源供電的簡易過濾裝置,發出茍延殘喘般的微弱“嗡嗡”聲,這聲音反而將這死寂襯托得更加令人心頭發慌。
腳步。
輕得像貓踩在吸了水的海綿上。
我靠在連接著簡易靜脈滴注架的椅子上——那架子銹跡斑斑,連接的營養液袋也癟了大半,輸液的管子纏在扶手上,針頭刺在左手唯一還算完好的前臂血管里,冰冷的液體緩緩流入,帶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養分和慰藉。左臂斷裂處包裹著厚厚的、被滲血染成大片褐色的繃帶,每一次心跳都牽動著那片區域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和更深處仿佛靈魂被拉扯離體的、無處不在的冰冷排斥感。
腳步聲停在了洞口那片厚重的、勉強充當門簾的破損合金鋼板外。
人影被洞口透進來的、比洞內稍明亮一點的幽藍天光勾勒出一個佝僂的輪廓。
“能喘氣的還不少,運氣不錯嘛?!币粋€熟悉、干澀、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沙啞嗓音響起,如同砂紙在打磨粗糙的鋼鐵。是林七!那個永遠精于算計的中立黑市掮客、地下醫生。
他彎著腰,像只謹慎的老鼠,從那破簾子后面擠了進來,帶進一股外面的冷風和更濃的機油硝煙味兒。他身上那件油膩得發硬的舊工作圍裙套在磨損嚴重的皮夾克外面,油膩的頭發一縷縷貼在額前,蓋住了半只眼睛。完好無損的左眼那只強化目鏡不斷閃爍著黃綠色的微弱數據流,像餓狼在打量獵物。鬼魅般的金屬右手——那只標志性的、布滿劃痕和油污的銀灰色“鬼手”,此刻指間夾著半截快燒到過濾嘴的劣質電子煙,煙頭上的暗紅光芒在昏暗里像顆充血的眼珠子。
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洞穴,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掠過疤狼那死氣沉沉的巨大身軀時,略略停頓了一瞬,電子目鏡的光點微微一亮,仿佛在評估他的剩余價值。掃過角落里那些瑟瑟發抖的孩子、神志不清的老人時,那只“鬼手”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捻了捻夾著的煙卷,沒什么情緒波動,仿佛掃過幾件待處理的舊物。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那雙在黯淡光線下顯得渾濁的老眼深處,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捉摸的光。
“嘖,”他喉嚨里滾出半聲意義不明的咕噥,慢吞吞地走到我附近一處還算干凈的金屬工具箱旁,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外頭真叫一個亂,比廢車場的瘋子砸完場子還熱鬧。到處是死蟑螂冒的臭氣,還有被震傻到處走的活體喇叭……”他猛吸了一口電子煙,劣質的煙油在喉嚨里引發一陣低悶的咳嗽,吐出的渾濁煙霧模糊了他臉上被陰影覆蓋的皺紋,“小子,聽說你差點把自己折騰成一縷煙,回了趟老家?”
他沒等回答,那布滿劃痕的黃銅色鬼手已經快如閃電般探了過來!指端彈出幾根纖細的探針,像毒蛇的牙,尖端閃爍著幽藍的冷光,精準地刺向我搭在椅子扶手上、纏繞著輸液管的左臂繃帶!
動作太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檢查意圖!根本不像詢問,更像是確認一件物品的損耗情況!
“林七!”我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沙啞,左手下意識想護住重傷的左臂,卻牽動斷口處的劇痛,動作遲滯了半分。
“別動!”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帶著一種命令式的冰冷和不容抗拒的穿透力,甚至壓過了疤狼喉嚨里的喘息!“我看看這堆垃圾能不能在你骨頭縫里生根發芽!”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指端彈出的探針已經輕輕貼在了我左臂包裹的繃帶表面,隔著繃帶微微震動,發出極其微弱的“嗡嗡”聲。那只鬼手的手背上,一個小小的、污濁不堪的屏幕瞬間亮起幽綠的光線,各種復雜的波形和參數如同瀑布般瘋狂流下。
“神經撕裂傷……三級以上……”林七渾濁的老眼緊盯著鬼手上屏幕滾動的數據流,聲音很輕,卻清晰地落在死寂的洞穴里,敲打著緊繃的神經,“核心連接點……生物組織壞死率……76.8%……還在升……”一串串冰冷的、觸目驚心的數字如同判決書在他指尖流淌而過,“外頭被那些鬼水啃爛的廢甲板上都比你這條胳膊看著有生氣。嘖嘖,量子投影強行扯線……玩兒命?夠狠!”
他的手迅速收回,探針縮回。電子煙湊近嘴邊又吸了一口,煙霧繚繞。渾濁的老眼透過煙霧,沉沉地盯著我:“你這趟回去……老家那邊……情況更糟了吧?”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些,眼神里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我沒回答。慈心-A那張染血的金屬面孔、病床旁無聲滑動的腳步、腕上那道紫金色的冰冷烙印……一切如同冰冷的鬼魅瞬間纏繞上來,沉甸甸地壓在喉嚨口。那份沉重,我無法言語,但眼神里的陰霾足以說明一切。
林七渾濁的眼底深處飛快地閃過一道銳利如刀鋒的寒芒!那只夾著電子煙的鬼手突然停在了嘴邊,微微顫了一下,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電流擊中。
“那個看護的……那個鐵殼子護士……”林七的聲音低得如同墓穴里的冷風,“它……被什么鬼東西纏住了?”他的語氣不再是疑問,更像是一種確認后的驚駭和冰冷。渾濁的老眼死死鎖住我的臉,試圖從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波動里榨取出更確切的情報。角落里,幾個蜷縮著的孩子似乎被這突然低沉而危險的氣氛驚擾,發出不安的小聲嗚咽,立刻被旁邊同樣驚恐的大人捂住了嘴。
洞內的空氣凝滯得如同凍膠。
片刻的死寂后,林七猛地、重重地吸了一口電子煙!劣質煙油瞬間燒灼進肺里,引發一陣更加劇烈的干咳!他佝僂的身體隨著咳嗽劇烈顫抖,像風中殘破的枯葉。好不容易壓下咳嗽,他那只標志性的“鬼手”猛地伸向自己油膩的工作圍裙內側!
動作帶著一種混雜著巨大決心和一絲肉疼的干脆利落!
一陣細微而清脆的金屬摩擦聲響起。他那只銀灰色的金屬右手熟練地在圍裙內側鼓搗了幾下,指尖靈活地卸開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內嵌暗扣。一個巴掌大小、外表看起來極其粗笨簡陋、仿佛由幾塊粗糙的金屬碎片和生銹螺栓強行鉚合在一起的棱角盒子,被那鬼手小心翼翼地掏了出來!
那盒子表面布滿劃痕,邊角裹著一層黑乎乎的老泥,像是剛從某個報廢了五十年的引擎垃圾堆深處翻出來的廢鐵塊!和這破洞避難所的氣氛倒是無比相襯。
啪嗒!
“鬼手”的指尖在盒子側面某個不起眼的凸起上輕輕一磕!那看似破銅爛鐵疙瘩般的盒子發出一聲輕微的機簧脆響!頂蓋如同活物般自動向兩側滑開!
剎那間——
一抹極其純凈、深邃、如同被最幽暗海底吸收了無數歲月光輝凝聚而成的……凝碧色光芒,猛然從那盒子內部迸射出來!
沒有刺眼的光爆!沒有能量溢散的波動!
只有一種……純粹到令人心悸的……生命氣息的濃郁凝結!光芒如同實質化的水流,溫潤、沉靜、滋養靈魂!那光芒在昏暗骯臟的洞穴中投射開,瞬間將林七布滿油污皺紋的臉、疤狼死氣沉沉的半張臉、角落里驚懼茫然的孩子的眼、老人渾濁無光的眸子……全都籠罩上一層充滿奇異生機的凝碧色光暈!那光芒仿佛帶著某種溫和的療愈力,讓人因恐懼和痛苦而繃緊的神經都不自覺地松弛了一瞬!
就在這令人靈魂戰栗的凝碧光暈中心,一塊大約半指長、拇指粗細、通體如純凈綠玉髓般光滑剔透的物件,正靜靜地躺在黑色吸光絨布鋪墊的凹槽里。它外形像一枚扭曲的樹根,又像凝固的遠古新芽,自然的曲線里蘊含著強大的生命力脈動。其核心處,仿佛包裹著一道微微扭動、如心臟般律動搏跳的纖細金色光流!
“深……深井凝碧晶!”角落里一個抱著孩子的中年男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失聲驚叫!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而扭曲變調!“傳……傳說中的……‘腦神經接駁終極媒介石’?!”
林七渾濁的老眼像看一個死人一樣冷冷地掃了那男人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那男的臉色瞬間煞白,像是被無形的冰水潑了一臉,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抱著孩子迅速縮了回去。
林七這才小心地將那綠光彌漫的盒子托在手心,舉到我面前。凝碧色的光芒映亮了他臉上每一條深刻的皺紋和被油污侵蝕的毛孔,卻沒有絲毫柔和暖意,只有一種交易者的冷酷。
“小子,認識這東西?”他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后的沙啞粗糲,那只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目光銳利得像要穿透皮肉直達靈魂,“這是五十年前,‘銹帶機械教’還沒變成腦吞那鬼樣子的前身——‘齒輪圣教’那幫老瘋子技術員,用命淘來的礦坑絕響!全世界就那么幾塊!我這條老命差點交待在三號礦區的深水輻射區里才弄出來這么一點!”他的拇指極其珍惜地在那光滑溫潤的晶石表面輕輕摩挲了一下,“它能修復你那被量子風暴活活撕爛的神經!像給斷了線的破機器焊上新的神經突觸節點!強度是永生集團最新款神經鏈路的……三倍!”
他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黑市商人特有的、強調價值連城的蠱惑力:“用它融合你那廢掉的左臂核心殘骸,再加上你手上那塊溫乎乎的……‘懷舊’結晶里的那點韌性……老子能用這點兒寶貝,給你攢一個比原裝貨還猛的新‘引擎’!”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鉤子,越過我,死死釘在了癱坐在破毯子上、眼神空洞流著涎水的老葛雷身上。那目光里沒有憐憫,只有一種極度赤裸的占有和索取欲望。他緩緩抬起那只鬼手,指向老葛雷,指尖甚至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換他!”林七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討價還價的強硬!“把那老糊涂腦子里,藏著永生集團‘舊技術庫’安全協議最后一層密匙的邏輯鏈碎片……給我!”
整個避難洞的空氣驟然降至冰點!
剛剛被凝碧光暈撫慰了一絲的死寂瞬間破碎!疤狼那只僅存的獨眼猛地爆發出兇厲的光芒!喉嚨里滾著壓抑不住的低沉咆哮!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從他殘破的身軀彌漫開來!周圍所有能勉強站起來的遺忘者戰士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手指摸向武器!就連那幾個懵懂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突如其來的巨大恐怖風暴,嚇得連氣都不敢喘,死死縮進大人的懷抱里!
老葛雷是他們技術部的定海神針!是無數次被證明的絕對元老!是大家絕境中的最后指望!這個鉆地老鼠敢打老葛雷的主意?!
林七對周圍驟然繃緊的弓弦般的緊張氣氛視若無睹。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我,那只鬼手穩穩地托著那盒散發著致命誘惑的凝碧光暈,嘴角甚至扯開一個極其難看的、帶著瘋狂意味的笑紋,如同惡魔展示著無法拒絕的砝碼。
“小子!交易!拿他的破爛腦子,換你的新胳膊!值!”
“不行!”月霓冰冷的聲音如同鋼錐刺破沉重的空氣!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我的椅子旁,身形快如鬼魅!那張覆蓋著硝煙微塵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怒!冰藍的瞳孔里燃著怒火和冰冷的鄙視!“林七!我不管你要那密匙碎片做什么勾當!老葛雷是遺忘者同盟的!他那腦子里裝的是整個夜之城最后的技術火種!你休想染指!”她上前半步,橫在我和林七之間,如同護崽的冰狼。她身后幾個核心的機械師和技術人員也圍攏過來,形成一道單薄卻決不退讓的屏障。
林七渾濁的老眼微微一瞇,冰冷的視線掃過月霓,嘴角那絲難看的笑容陡然消失,變成一種極致的刻薄與嘲諷:“呵,火種?現在?就憑你們這群連自己屁股都保不住的喪家之犬?!”他那只托著凝碧石盒的鬼手緩緩上移,直到盒子中心那條搏動躍跳的金線正對著我的眼睛。“看清楚了!小子!”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令人心悸的瘋狂,“這不是買賣!是賭你們能不能活過明天早上的命?。⊥饷娴匿撹F爬蟲在啃地基!腦吞在天上掛著!城里活蹦亂跳的瘋子比有腦子的多!還有那個纏著你老家鐵皮殼子的鬼東西!你有多少時間?!”
他猛地一指老葛雷!那渾濁眼珠深處爆發出餓狼般的寒光!“守著這點破爛技術殘渣,等死?!還是拿它換條能打的新命!”他的話語如同冰錐,狠狠扎穿月霓等人拼死維護的信念壁壘,“月霓丫頭,你信不信,明天早上之前,你們這點所謂的技術火種,就會跟著這破洞一起被埋進一百米深的地縫里,連聲屁響都聽不見?!”
月霓的身體猛地一顫!臉上血色瞬間褪盡!林七的話像淬毒的針,精準地刺穿了她試圖維系最后堡壘的信念盔甲!現實冰冷的重量幾乎壓垮她的脊梁!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么強硬反駁,卻發現每一個詞在即將脫口時都被洞外無盡的絕望現實碾得粉碎!她能守住的,或許真的只有這一夜?可是……老葛雷是大家的根??!
凝碧色的光芒溫潤依舊,卻如同一張冰冷的天平。一方是殘肢斷臂的老技工那混亂卻無價的記憶碎片,一方是一條通向未知前方可能存在的掙扎機會??諝庵袕浡鵁o聲的廝殺與抉擇的重量,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劍拔弩張之際!
“咳……咳咳……”一陣微弱、斷續、如同破舊風箱艱難拉動的聲音打破了死寂的僵持!
是癱在破毯子上的老葛雷!
他那雙一直空洞無神、失焦的眼球突然劇烈地轉動了一下!布滿皺紋的臉頰猛地抽搐了幾下!喉嚨里發出更加響亮、急促的咳嗽!渾濁的眼睛似乎在虛空中用力聚焦,掙扎著找回一絲清明!
“七……七……”他嘶啞得不成聲調的聲音艱難地擠出喉嚨,干裂的嘴唇哆嗦著,目光極其緩慢、極其費力地在人群中挪動,最終……竟然無比精準地……落在了林七那張布滿油污和刻薄皺紋的臉上!
他那只枯瘦如柴、布滿老年斑的手猛地向上抬起,指向林七!又指向了林七手中托著的那枚散發著致命誘惑光芒的凝碧盒子!渾濁的眼睛里爆發出一種混合著極度恐懼、巨大貪婪、最終卻徹底化為某種決絕瘋狂的光芒!
“那……那光!那光我見過!”老葛雷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而高亢,帶著夢魘被驚醒的狂亂和某種刻骨的……貪婪!“在……在三號礦井……輻射水……最深……最深的水潭里!!”他猛地劇烈掙扎起來,試圖撲向林七!枯瘦的手臂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給我!那是……那是……”
他的喉嚨被自己的激動和虛弱掐住了,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血沫和唾液的混合物。旁邊那個照顧他的老婦驚慌失措地去扶,卻被他一把狠狠推開!
“拿走!林七!你這個該下礦坑被活活壓扁的老毒蛇!”老葛雷猛地扭過枯瘦的臉,朝著我這邊嘶吼起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我,那眼神里不再是熟悉的茫然,而是充滿了被某種極致誘惑徹底點燃后的、如同巖漿噴涌般的瘋狂和一絲清醒后殘余的恐懼交織成的毀滅漩渦!“拿著東西!給我滾!讓他……讓他……離我的寶貝……離我的……腦子遠點?。?!”最后幾個字他吼得撕心裂肺,唾沫星子飛濺!那副癲狂的模樣,如同徹底失去了所有珍貴記憶后瀕死的困獸。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底的掙扎風暴已經被一片冰冷的死寂所取代。疤狼的喘息就在耳邊,老葛雷撕裂的吼叫砸在心上,角落里孩子的嗚咽像蚊蚋嗡鳴。空氣里,林七手中盒子散發的凝碧光芒如同生命最后的磷火,跳躍在我傷痕累累的視界里。
“成交?!?
兩個字,如同兩塊凍透的寒冰,清晰地掉在地上,砸碎了所有緊繃的沉默。
月霓猛地轉過頭,冰藍的瞳孔里瞬間涌上巨大的驚愕、失望和被最徹底背叛的劇痛!“凌羽!你——!”她銀白短發下的臉因憤怒而扭曲,想說的話卻被噎在喉嚨里,化作一聲壓抑的嘶鳴。
林七渾濁的老眼里猛地爆發出餓狼得食般的狂喜光芒!那張油膩刻薄的臉上瞬間擠滿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獰笑,嘴巴大咧開露出幾顆焦黃的牙齒!他那只托著凝碧石盒的“鬼手”以閃電般的速度向我懷中擲來!同時另一只手如同撲食的毒蛇,五指箕張,帶著刺骨的寒風,毫不留情地抓向還在劇烈掙扎喘息、眼中布滿癲狂和恐懼的老葛雷!
“葛老!交出來吧!老子給你個痛快!”林七狂喜貪婪的聲音如同尖刀刮擦著耳膜!
噗!
一聲悶響!
就在林七那只枯瘦的老手即將觸碰到老葛雷額頭的剎那!
一枚不過巴掌大小、布滿細密線路、閃爍著微弱藍光的半透明菱形晶體卡片——一塊老式的高密度數據晶片——被老葛雷用盡最后的力氣從他那件破得幾乎看不出原色的工作馬甲夾層里掏了出來!
他甚至沒看任何人!
就在林七的手指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
老葛雷用盡殘存的神智和生命中最后一絲力氣,將那薄薄一片晶體卡片,如同丟棄燒紅的烙鐵般,決絕地——狠狠砸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滾??!”他爆發出最后的狂吼!身體如同被徹底抽干的氣囊,癱軟在破毯子上,只剩下斷斷續續、如同瀕死抽搐般的微弱痙攣!
林七抓了個空!那只枯瘦的手掌僵硬地懸在半空!他渾濁老眼里的狂喜瞬間凝固,隨即爆發出被徹底愚弄的滔天暴怒!“老雜毛!你他媽!”他喉嚨里滾出野獸般的嘶吼,另一只鬼手快如閃電般就要朝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的老葛雷抓去!
幾乎在卡片拋出的同一剎那——
我的左手(那條勉強能動、纏著輸液管的手)如同早有預判的毒蛇出洞!快!準!狠!
啪!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
那枚帶著老葛雷最后瘋狂與決絕的數據晶片,被我的指尖穩穩夾??!冰冷的觸感瞬間傳遞過來!
拿到了!
我的身體沒有一絲停頓!拿到晶片的瞬間,腰腹核心猛地發力!整個人帶著座椅向后方猛地滑開!將我和林七之間的距離瞬間拉開!椅腳在布滿油污和殘骸的地面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同時!我右手快如電閃!那枚晶片夾在指間如同飛旋的刀鋒,帶著割裂空氣的銳嘯,精準無比地擲向正因暴怒而轉身欲撲的林七!目標不是他!而是他那只剛剛伸向老葛雷、此刻正無處著力的枯瘦手腕!
“晶片!”
林七渾濁的老眼驟然收縮!瞳孔里映出飛射過來的幽藍光點!臉上獰笑的肌肉猛地扭曲起來!他顯然料到了我會用晶片當誘餌!那只枯槁的手以極不協調的迅捷速度硬生生改變軌跡!放棄了攻擊,本能地抓向那枚飛向自己空檔的晶片!
噗!
他的枯手極其驚險地擦著晶片邊緣掠過,抓住了!
就在林七握住晶片的瞬間——
呼——?。。?
一陣微不可查的壓縮空氣噴射聲!三道比繡花針還細、在昏暗中閃爍著微不可見藍紫色電光的微型針狀物體——正是我剛剛借助右手擲出晶片動作掩護、從左手臂簡易的靜脈注射針頭旁皮下植入的應急發射巢射出的神經阻斷針——呈品字形,帶著死亡的寒芒,精準地射向了剛剛握住晶片、身體微微前傾空門大開、根本無法再次變招閃避的林七!
其中一枚!精準無比地射入了林七枯槁手腕連接手臂的主神經束!
另外兩枚!一枚射向他咽喉旁側影響平衡的迷走神經末端!另一枚!直射向他因為剛剛動作而暴露出的、那只強化電子目鏡側后方連接太陽穴神經接口的一小塊皮膚!
林七渾濁的老眼驟然瞪大!瞳孔深處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駭和難以置信!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擋動作!身體只來得及做出一個微不足道的避讓本能!
噗!噗!噗!
三聲極細微的皮肉穿透聲!
“呃——!!”
一聲非人的、如同被掐斷喉嚨氣管的低沉慘嚎猛地從林七喉嚨里爆發出來!他那只枯瘦的手臂瞬間如同被抽走了骨頭,軟綿綿地垂落下來!剛剛抓到的晶片無聲地掉落在地!他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猛砸后腦,巨大的力量推得他朝側面踉蹌沖出好幾步!身體失去平衡狠狠撞在洞壁上的一堆廢棄鐵管上!發出“哐當”巨響!無數銹蝕的粉塵爆開!煙塵彌漫中,他那只被射入神經阻斷針的電子目鏡瘋狂閃爍著混亂無序的紅光、綠光和灰色噪點!
“走!”我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沒有再看一眼癱在地上如同廢人的林七和茫然憤怒的月霓等人!身體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左臂那撕裂般的劇痛仿佛被暫時屏蔽!踉蹌著抓起椅子旁靠著的那根破舊合金管當拐杖,強撐著朝被疤狼手下守住的唯一一條通向更深地下管網的逃生通道撲去!那里傳來疤狼一個心腹手下急促的呼喊:“凌先生!這邊??!”
月霓的怒吼聲、林七痛苦虛弱的咆哮和咒罵聲、遺忘者們茫然無措的叫喊、孩童被驚醒的尖銳哭嚎……所有聲音都被甩在身后,混合成一片絕望的噪音洪流。
不知穿過了多少道黑暗的閘口、翻越了多少倒塌的障礙,身后那片混亂的聲音終于被更深邃的地下空間的幽冷死寂徹底吞沒。只有沉重的喘息和自己斷臂處如同心臟跳動般規律的劇痛。一塊巨大的、扭曲銹蝕的鋼板像猙獰的斷壁斜插在通道前方,擋住了去路。前方引路的疤狼手下用力推搡著它,試圖挪開一條縫。
一絲比針尖還細小、帶著絕對冰冷氣息的風,如同深海的嘆息,毫無征兆地從前方縫隙深處透了進來。拂過我滾燙的臉頰,帶著月面巖石的顆粒感和……令人心悸的……宇宙深寒!
我猛地停下腳步!
就在那一瞬間——
手腕內側那道一直沉寂的、由宇宙至高守護意志錨定、象征著穿梭世界權柄的銀色弦月印痕……毫無預兆地……驟然變得滾燙!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印在靈魂深處!
更可怕的是——
剛剛被我貼身藏在戰術內袋最深處、由整座城守護者的悲慟與希望凝聚而成的……那塊“懷舊”情感數據琥珀色結晶……竟然猛地自行震動起來!
一股源自它最核心處的、溫柔堅定如同母親低語般的能量……被那絲冰冷如宇宙真空的風觸碰的剎那……如同受到了某種絕對無法容忍的褻瀆……轟然爆發!
嗡!??!
一聲震動靈魂的……飽含無盡悲傷與溫柔守護意志的……凄厲鳴響!
在我靈魂深處……炸裂開來?。?!
手腕里側那玩意兒猛地一熱,像是誰把燒紅的鐵棍子直接杵進了骨頭縫里!不是肉皮疼,是直沖天靈蓋的滾燙!燙得我腦漿子都在哆嗦!要不是牙根咬得快嵌進腮幫子里,那聲被堵在喉嚨口的慘叫能掀翻這地洞頂上的碎石渣子!
是弦月印痕!那道平日里藏著能碾碎機械蟑螂的力量,這會兒就像根通了地獄熔爐的燈絲,燙得我腕骨吱嘎作響!最要命的是緊貼著胸口那團東西——溫了夜之城百萬條命才凝成的那塊琥珀石——像是活過來一樣,猛地一震!一股子說不出是滾燙還是冰渣子的勁頭順著骨頭縫就鉆,直沖太陽穴!這勁兒太邪乎,不是砸,是淹!是硬生生要把我的魂兒從眼珠子里擠出去的淹!
嗡?。?!
耳朵里像被硬塞了一百口破銅鑼,震得人腔子都在顫!腦子里只剩下一片金燦燦晃瞎眼的光!比疤狼那只破義眼炸了強一萬倍!
“唔!”
劇痛像條毒蛇,一口咬穿了喉嚨,把那聲慘叫硬生生悶死在胸腔里。我整個身子猛地一晃,要不是左手死死攥著那根拄地的銹鐵管子,怕是直接就能給這污糟糟的地面磕個響頭。左眼珠子里的東西也鬧騰開了——平日收斂著的幽藍光點像是被捅了馬蜂窩,瘋了似的在眼眶深處亂轉、亂撞!視野像被扔進了碎紙機,天旋地轉,眼前疤狼手下那張糊滿油汗和驚恐的臉都成了重影,跟糊了層流動的油泥似的。
“凌……凌先生?”那小子嗓子都劈叉了,眼珠子瞪得溜圓,死盯著我汗毛倒豎、青筋暴跳的前額,“您……您的臉……”
臉?我的臉怕是跟死人一樣白。牙縫里擠出的氣都帶著股血腥味兒:“……風……哪來的……那絲風……!”
對!就是那一絲風!比三九天鐵欄桿上的霜還冷的陰風!它怎么就從前面銅墻鐵壁的爛鐵板縫里鉆出來了?那風刮過腕子上燒紅的烙鐵印痕,刮過懷里滾燙的石頭,像點著了導火索!
沒等我琢磨明白,引路那小子跟抽了瘋似的,喉嚨里爆出一聲不似人聲的、變調的尖嚎!
“天吶……天!天怎么黑了??。 彼偷靥种赶蝾^頂——那兒本該是厚厚的鋼鐵頂板,被地陷擠壓扭曲得如同怪獸的獠牙。
嗡——!
我左眼里那亂撞的幽藍星點瞬間凝滯!如同被無形的極地寒流瞬間冰封!不是風暴過后的平息,是暴死!是存在本身被強行擦除!前一秒還在瘋狂旋轉的能量流線、粒子軌跡、數據噪音、連同視野里那張扭曲驚恐的疤狼手下變形的臉……一切的一切!像按了清除鍵!視野瞬間陷入一片冰冷、純粹、仿佛凝固了億萬年的……宇宙深寒般的絕對黑暗!
不止是視覺!聽覺!皮膚上的空氣流動感!腳下大地深處傳來的微弱震動!嘴里殘留的血腥味兒!甚至剛剛那股幾乎撕裂靈魂的劇痛!所有的感官信號……驟然中斷!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宇宙巨剪,將我與這個世界的最后一絲物理聯系……咔嚓一聲,干凈利落地剪斷!
絕對的寂靜!絕對的虛無!絕對的黑暗!
意識仿佛被剝離了所有依托,只剩下純粹的“我”,懸停在冰冷死寂的真空核心!
就在這意識的絕對虛無處!一道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它不經過耳膜!不來自任何物理振動!如同最深邃的海溝底部,億萬萬噸海水壓出的……一道壓縮到極致的意念洪流!冰冷!無情!不帶任何情緒波紋!只有一個不容置疑的冰冷宣告:
「界域錨點……坐標鎖定……」
「熵增路徑……確認穩固……」
「變量……封存程序……啟動……!」
聲音炸開的瞬間!漆黑虛無的視野中心!一點猩紅的、冰冷刺目的光芒如同用燒紅鋼錐刺破暗幕般……猛地炸亮!
那光芒……帶著如同宇宙終極終焉般的……死寂!
視野里爆開的光點瞬間拉近、放大!不再是點!是一顆冰冷的、猩紅的……巨大獨眼??!
由無數條流淌著紫黑色粘稠數據流構成輪廓!內里翻滾著無數痛苦掙扎的靈魂碎片!靈魂被強行扭結、壓縮、像劣質燃料般被點燃!發出無聲的哀嚎!構成燃燒的魂火瞳孔?。⊥咨钐?!一道冰冷的豎線正緩緩睜開……
時熵之眼?。。?
它的視線……如同穿透了億萬光年的冰冷死寂……如同實體化的滅世枷鎖……死死地……鎖在了我——被強行定位在黑暗虛空中心的——那點意識核心之上!
封存?!鎖住我的意志?!變成時熵永動機里一顆默默燃燒到永恒的燃料?!
“不?。。 ?
意識深處最本源的怒吼如同超新星爆發!所有積壓的憤怒、守護的意志、掙扎的欲望、被欺騙的痛楚……化作純粹的毀滅意志洪流!左臂深處那斷裂的虛無點!原本是撕裂靈魂的創口!此刻卻如同火山噴發口!一股毀滅性的力量洪流……帶著凌羽所有存在烙印的絕對抗拒……狠狠撞向那道冰冷的封存之力?。?!
意識層面仿佛掀起了宇宙尺度的爆炸!沒有聲音!沒有光線!只有純粹意志的湮滅對撞!虛無的黑暗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就在兩道絕對力量互相湮滅、意識核心如同風中殘燭即將徹底焚毀的剎那——
滋啦——?。?!
一道幽藍的、極其微弱、如同星輝般的光束!毫無征兆地撕裂了猩紅瞳孔冰冷的視線!
那光束……并非來自凌羽!
而是……
嗡?。?!
那道被我貼身收藏、一直如同死物般沒有特殊動靜的……從老葛雷最后瘋狂中硬生生丟給我的幽藍數據晶片……猛地從戰術內袋深處自行震脫!
巴掌大小、半透明的菱形幽藍卡片!此刻如同被無形的巨力點燃!其內部無數微縮的刻蝕電路瞬間迸發出耀眼奪目的熾白強光!整塊晶片變成了一塊燃燒的微型太陽!
光線……正是從它那狂暴的光芒中心射出!
光束并非攻擊!而是極其精準、如同經過億萬次計算般!瞬間沒入……
被時熵之眼鎖定的凌羽意識核心?!
那幽藍光芒并非保護罩!它在接觸凌羽意識體的瞬間……如同億萬根帶著倒刺的燒紅細針!狠狠刺入、攪動!將組成他此刻意識存在烙印的所有“感知”、“記憶”、“情緒”、“思維邏輯鏈條”……如同拆解一個精密的鐘表般……瘋狂地撕碎!搗亂!重組!
凌羽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高速旋轉的粉碎機!無數關于夜之城的畫面——疤狼怒吼的臉、月霓冰冷下的焦灼、銅腦殼熔化的左臂、鐵罐哼著走調的搖籃曲、孩子們驚恐的眼、老葛雷最后癲狂的嘶吼——碎片如同飛濺的玻璃渣子狂亂地切割著意識!然后被一股更冰冷的力量強行塞入一個全新的、完全陌生的容器!
劇烈的眩暈、分裂、混亂!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崩塌成量子混沌碎屑的千鈞一發之際——
滋——!
那道幽藍的光芒如同耗盡了所有力量的流螢,驟然熄滅!燃燒成太陽的數據晶片瞬間暗沉、焦黑、像一塊被雷劈過的破木炭,“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猩紅時熵之眼冰冷的封存視線……驟然消失!
絕對黑暗的虛無……如同潮水般退去!
視覺、聽覺、皮膚的冰冷、腳下大地的堅實觸感、洞里彌漫的機油和鐵銹腥臭……所有被剝奪的感官如同驟然爆發的海嘯!帶著更加刺耳的噪點和難以忍受的刺痛……瘋狂地涌回!撞得凌羽渾身劇震!
一個……全新的視角……一個截然不同的存在感知……如同強行焊接進靈魂深處的……異物……烙印在他的意識最底層!
視角在混亂中瘋狂下墜!下墜!仿佛穿過億萬光年的距離!穿越過冰冷破碎的隕石帶!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摜向一顆——冰冷、死寂、灰白色的巨大巖石星球!
意識在距離星球地表幾十公里的近地軌道上穩定下來!
如同被固定在一個冰冷衛星的鏡頭視角!開始環繞這顆灰白色的星球運行!
這視覺……如同凝固!固定在近地軌道高度!如同被焊死在一個冰冷的鋼鐵衛星上!星球……月球!!灰白、巨大、死寂的月面!
視角極其詭異!如同一個冰冷的鏡頭被強行焊接在一個冰冷的軌道平臺上!角度高度恒定!視野被框死在狹長的鏡頭范圍內!下方的月海平原、巨大的環形山坑壁、如同凍結海浪般的褶皺……
視角……無法移動!無法調整!如同僵硬的凍尸!只能被動地隨著冰冷衛星軌道平臺……環繞著……這顆巨大的、死寂的灰白石球!
冰冷的意志貫穿每一個思維粒子!
無法發聲!無法移動!甚至無法傳遞出屬于“凌羽”的半點情緒!
唯有那被強行烙入靈魂的冰冷指令,如同生銹的鐵釘,一下下敲打著存在本身:
「觀測——」
「鎖定坐標——」
「編號:月球虹灣風暴眼核心結構區——」
「目標形態:熵增熔爐(胚胎狀態)——」
「形態確認:生命信號融合體——核心生命印記鎖定……確認:Y-01號樣本初始源……」
「坐標……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