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腦吞融合百萬大腦制造的滅世巨球核心中，凌羽孤注一擲。

蘇茜微弱意識的求救跨越空間阻隔。

她微笑請求：“替我看看陽光吧。”化為純凈數(shù)據(jù)洪流與腦吞同歸于盡。

凌羽將蘇茜最后印記封入母親遺留懷表。

轉(zhuǎn)身面對腦核深處囚禁的老爹虛影：“搖籃協(xié)議，啟動！”

這場溫柔與熵增的決戰(zhàn)，才剛剛開始。

血色充塞著感官。巨大的震顫轟擊著我身體每一個角落，金屬支架撕裂般的呻吟在腳下回蕩不息，如同某種垂死巨獸瀕死的痛吼。

我勉強穩(wěn)住身形，雙腳深深陷入震動不休的銀色月壤中，碎屑升騰如煙霧。面前，正是腦吞傾盡整座月背圣殿所成的終極造物——一顆由百萬顆被強行攫取的人腦構(gòu)筑而成的龐大聚合體。它盤踞眼前，高聳入頂壁稀薄的空氣，無數(shù)纖細的神經(jīng)索管密布在暗沉蠕動、血肉糾纏的巨球表面，如同活物般緩緩搏動，牽動著萬千大腦的微弱意識之光，每一次搏動，都催動出一陣刺骨的精神風暴，刮過我的意識之海，帶來針刺般的痛楚。

這顆可怖的巨腦球體，成了腦吞意志扭曲的現(xiàn)實化身，亦是一座絕望的靈魂牢籠。

“多么卑微的光點啊，凌羽。”沉悶、重濁的聲音，仿佛百千人被捂住口鼻后的痛苦喘息，直接在意識深處炸響，帶著無盡的嘲諷與冰冷的非人質(zhì)感。那是腦吞的聲音，在強行操控百萬大腦后匯聚的集體意識低語。“在這片冰冷的月海，在你母親冰冷的星辰墳場上……你也只剩下這點掙扎的火光了？”

血色巨球的中心位置，那片蠕動的血肉結(jié)構(gòu)猛地向內(nèi)塌陷、翻卷，最終凝聚出一顆碩大無朋、流淌著詭異暗紅色金屬光澤的獨眼。它緩緩睜開，沒有瞳仁，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沸騰、混沌的猩紅，宛如一顆墜入深淵的星核，燃燒著最污穢的殘燼，死死鎖定了我，冰冷的目光穿透血肉屏障。

那目光并非單純生物的注視，更像是無數(shù)怨毒靈魂凝聚的集體詛咒，裹挾著海潮般的惡意與足以碾碎靈魂的重壓，狠狠撞在我的神經(jīng)上。劇痛直沖天靈蓋，額角的血管突突狂跳起來，幾乎令我窒息。左眼的深處，那融合了熵弦星核的奇異晶體傳來一陣陣灼燙，仿佛被這道褻瀆的目光所刺痛，瘋狂流轉(zhuǎn)著試圖解析那道來自“時熵之主”的褻瀆之力，每一次掙扎都在撕扯我的精神。

“閉嘴！”喉嚨深處涌起的血腥氣和左眼傳來的灼痛化為一聲低沉的咆哮，我自己都能聽出那聲音里被強行壓抑的嘶啞。那并非單純的憤怒，更像一頭受傷的孤狼，因自身力量無法撕碎敵人而產(chǎn)生的狂暴。

“你的聲音……”一個熟悉而孱弱，如同被強風吹拂將熄燭火般的意念，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對方精神風暴構(gòu)筑的咆哮壁壘，輕輕拂過我的意識，帶著一種來自靈魂的疲憊和搖搖欲墜的堅持，“……很痛……凌羽……不要硬撐……”

“蘇茜？！”我的心臟驟然縮緊。

那個曾蜷縮在陰暗污穢角落，為逃避殘酷現(xiàn)實而沉溺“懷舊劑”的女孩，那個有著蒼白面孔和金發(fā)，卻早早被這座城市活活吸干了生氣的靈魂！我以為她的一切都在紅蝎的折磨下徹底消散了，只剩下最后一點純凈的情感核心被我勉強收入了熵弦星核共鳴形成的結(jié)晶里。怎么會……她怎么還能在這里，在這顆由無數(shù)生命痛苦和絕望糅合成的巨大怪物內(nèi)部發(fā)出這樣的聲音？！

“我……在它的……中心……”蘇茜的意念斷斷續(xù)續(xù)，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她生命最后的熱量，“好多……哭聲……好多……遺忘……我害怕……”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撕裂般的痛苦和無助，如同落入粘稠蛛網(wǎng)的蝴蝶那孱弱的拍翅聲。透過那巨腦蠕動的血肉模糊壁壘，我仿佛看見那些糾纏交錯的神經(jīng)元之網(wǎng)中，一個微小的、淡金色的光點，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正被無數(shù)灰暗的、帶著貪婪和怨毒的猩紅精神絲線死死地纏繞、吞噬。那是無數(shù)被抽干記憶、磨滅靈魂的老人們殘留的痛苦碎片，此刻正被腦吞驅(qū)使著，試圖將這個純凈的靈魂徹底污染、同化。

“蘇茜！撐住！”我本能地呼喚，聲音因為巨大的沖擊而劇烈地喘息著。左手手腕上那輪銀色的弦月印記，在極致的憤怒與守護的意念驅(qū)使下，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輝！那光芒冰冷而又沸騰，沿著我手臂上的神經(jīng)通路一路向上疾走，最終盡數(shù)灌入我緊握在掌心的母親的遺物——那枚黃銅色的老式機械懷表。

懷表溫潤冰冷的金屬外殼上蝕刻的星軌圖紋，在弦月能量的瘋狂灌注下，瞬間被點亮。古老齒輪的滴答聲驟然變得清晰洪亮，在這精神充斥殺伐的瘋狂戰(zhàn)場上，如同一聲溫柔但不容置疑的宣告，奇異地蓋過了周圍血腥的喧囂。

“嗚嗡——！”

一聲悶雷般的心跳轟鳴，不再是來自腦吞那顆褻瀆的聚合怪物，而是源自這枚小小的黃銅色懷表！一道柔和、澄澈如星塵流淌的藍色光柱，驟然從懷表的表蓋縫隙中心勃然而出！光芒的源頭凝聚成形，仿佛是一圈旋轉(zhuǎn)的、由純粹星塵凝結(jié)成的光環(huán)。它無聲地擴張，硬生生在這片被腦吞精神風暴攪得沸騰混亂的空間里，開辟出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靜謐的微光領(lǐng)域。

如同在風暴中心投下了一顆鎮(zhèn)海神針。混亂的能量渦流觸碰到這圈星辰領(lǐng)域的外緣時，紛紛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壁壘，雖然依舊怒吼咆哮，卻無法再向內(nèi)侵入一步。

懷表在我手心持續(xù)嗡鳴震動，那沉穩(wěn)有序的滴答聲越來越響，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穿透精神的嘶吼。

“哼！”巨腦深處那只猩紅的獨眼瞳孔驟然收縮，原本翻騰的混沌被一種混雜了驚怒的難以置信所取代。沉重的意念如同數(shù)萬噸污穢的泥漿猛地向星辰光環(huán)砸落：“老古董的哀鳴！也配在‘萬腦歸墟’面前發(fā)光？碾碎它！！”

隨他念頭落下，環(huán)繞那顆猩紅核心的暗紅色精神觸須猛然膨脹！它們不再是虛幻的能量流，頃刻間凝練成型。無數(shù)扭曲變形的頭顱虛影——有老人的、孩子的、哭泣的、麻木的——裹挾著滔天的怨恨、臨終的瘋狂和純粹的絕望，從萬腦血肉壁壘上猛地噴發(fā)出來，如同一條條饑渴萬年的毒蛟血蟒，拖著長長的、由純粹惡意凝成的赤紅尾焰，撕裂開空間殘留的精神亂流，張牙舞爪地朝懷表撐開的那圈星辰領(lǐng)域狠狠噬咬而下！尖銳扭曲的哀嚎嘶鳴聲瞬間充斥整個空間。

砰！砰！砰！

密集如雨點砸落在鋼板上的沉悶撞擊聲驟然爆開！赤紅粘稠的精神洪流狂猛地沖擊在星辰光環(huán)的外殼上，藍紫色的光暈如同水面受到重石投入般劇烈地抖動、蕩開層層密集光波。每一次沉重的沖擊都讓懷表在我掌心發(fā)出瀕臨極限的震顫悲鳴，整個星辰光域的籠罩范圍被巨大的力量擠壓得硬生生縮小了一圈！那圈原本穩(wěn)定如天幕的星辰光環(huán)肉眼可見地黯淡下來，邊緣處甚至出現(xiàn)了道道細微的裂紋！

護著我的星辰光幕劇烈搖蕩，邊緣不斷碎裂又艱難彌合，能量被瘋狂消耗，眼看就要徹底崩潰！

“就是現(xiàn)在……凌羽……”蘇茜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清晰、堅定，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在生命的終點傾盡全力的一次躍動，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心，從巨腦內(nèi)部那金色光點處直接貫入我的意識。“……幫我……打開……心……”

那金色的光點驟然變得無比刺目！不再是微弱的螢火，而是如同超新星爆發(fā)前凝聚所有光芒的絕唱！一道纖細得幾乎隨時會斷絕的、純金色的精神絲線，如同跨越了無盡的深淵與絕望的阻隔，帶著蘇茜全部的精神印記和她二十二年短暫人生中積存的全部愛與溫暖、對未來的那點殘留的希冀與對凌羽最深沉的信任，不顧一切地沖破了層層纏繞的怨毒枷鎖，如同一縷純凈的陽光，刺穿陰霾云層，精準地連接到星辰光域中那轉(zhuǎn)動的星辰光環(huán)中心！

嗡——

接觸到這絲純凈精神烙印的瞬間，整個星辰光環(huán)猛然光芒暴漲！

由母親溫存思念、凌羽憤怒守護的意志和熵弦星核古老智慧所驅(qū)動的星辰光環(huán)核心——那團不斷旋轉(zhuǎn)的星塵光環(huán)，在被蘇茜傾盡生命之光的靈魂力量點燃的剎那，發(fā)生了本質(zhì)的蛻變！

璀璨的星塵驟然向內(nèi)收束凝聚，不再只是溫柔的星光壁壘。無數(shù)細微的、古老復雜的星軌符文在光環(huán)內(nèi)部憑空生成、流動、組合！最終，一座由純粹星光凝結(jié)而成的精密儀器在光環(huán)中心具象化！它形如某種古老的星辰觀測渾儀，由數(shù)十圈大小不一卻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星光軌道構(gòu)成，中央懸浮著不斷變化的金色星圖核心。一種超越了當前時代理解的、純粹由情感共鳴觸發(fā)的熵弦規(guī)則被喚醒了！

它懸停在光環(huán)中央，散發(fā)出浩瀚如宇宙洪荒初開般的威嚴與秩序之力。無數(shù)細如發(fā)絲的藍色光線從這旋轉(zhuǎn)的星辰渾儀核心中迸射而出，沿著蘇茜那條拼死連接過來的金色精神連線為穩(wěn)固的橋梁，無視一切物理與精神屏障，朝著她被困在巨腦中心的靈魂核心激射而去！

“不要抵抗我！”腦吞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狂怒咆哮，猩紅的獨眼因驚懼而扭曲變形，赤紅的瞳孔中甚至映出了那座迅速成型的星辰渾儀！“給我斷開她！”

更多的血肉觸手，凝聚著更加濃重的怨恨污血，瘋狂撲向那根連接蘇茜與星陣的金色絲線，試圖強行將這唯一的生命之橋徹底扯斷、污染、毀滅！

但一切都太遲了。那些蘊含著熵弦守護規(guī)則的藍色光線已然抵達！它們在接觸到蘇茜靈魂虛影的瞬間，化為溫暖而堅定的無形能量之繭，溫柔地、卻又無比強韌地將她整個包裹其中，將她與外部那些恐怖的猩紅能量觸手暫時隔離！繭的表面流淌著不斷變化的星辰符紋，抵御著一切惡意侵襲！原本黯淡即將熄滅的靈魂光點，在這星辰之繭內(nèi)，陡然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穩(wěn)定金色光輝！盡管微小，卻帶著一種堅不可摧的純粹。

“……夠了……”蘇茜的靈魂在星繭中發(fā)出了一聲如釋重負般的、溫柔的嘆息，清晰得如同響在耳畔。“……凌羽……替我看看陽光吧……”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撕裂宇宙的沖擊波。

金色的光芒——純凈得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金色光芒，以蘇茜所在的靈魂光點為中心，如同投入億萬倍熔爐的金礦驟然升華爆發(fā)！那不是毀滅性的沖擊，而是一種極致的、純粹由“存在”本身化為的“理解”。它如同溫潤的水流，無聲地漾開，溫柔地沖刷過它所接觸到的一切猩紅脈絡(luò)、每一縷充斥著怨毒和痛苦的暗紅色精神能量、每一條猙獰撲來的血色觸須……也輕柔地拂過我眼前這枚支撐星辰光域的懷表外殼，帶來了令人落淚的溫暖與撫慰。

在這無邊無際的溫柔金輝中，那些代表著痛苦根源的、令人作嘔的猩紅力量，那些被腦吞強行扭曲、榨取的靈魂哀嚎與怨毒碎片，如同初雪遇見了熾熱的驕陽，沒有發(fā)出任何抵抗的哀鳴，無聲無息地、迅速地溶解、消散……

那龐大的、盤踞在月背、由百萬靈魂痛苦構(gòu)成的、污穢而可怖的暗紅血肉巨腦，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去的水彩，在彌漫了整個空間的純凈金光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淡化、瓦解……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你……”腦吞那顆被血污覆蓋的猩紅巨眼死死盯著我，巨大的瞳孔中倒映著我因悲慟而蒼白的面容。它的聲音不再充斥力量，只剩下無盡的怨毒與無法理解的虛弱。“……時熵……會來……找到你……”

詛咒的話語化作破碎的意念，在最后一個字徹底湮滅的瞬間，那龐大的血肉巨腦連同中心那只猩紅的獨眼，如同風化千年的沙雕在強風中轟然崩塌。無數(shù)細微的灰白色塵埃顆粒——那是徹底瓦解了精神印記、被還原為純粹生物質(zhì)廢料的腦組織碎末，緩緩升騰，彌漫開來，形成一片漂浮的灰霧。

只有一顆極其微小的、如同粉塵般幾乎不可見的淡金色光點，在巨腦中心完全分解的瞬間，沒有被徹底化為塵埃，而是如同完成了全部犧牲后被釋放的螢火蟲，朝著我的方向緩緩飛來。帶著蘇茜最后殘留在世間的、純粹的溫暖印記和不舍的思念。

那片無垠的金色光芒開始緩緩消退，如同退潮的海水。

籠罩著我的星辰光域也急劇收縮、淡化，最終所有的星塵符文和防御光環(huán)盡數(shù)斂去，重新還原為那只躺在我的手心、外殼尚有余溫、滴答聲卻清晰依舊的古老機械懷表。

灰白色的塵埃迷霧在四周無聲地飄蕩著，帶著死亡的寂靜。一切都在消失。

我沒有動，只是僵硬地攤開手掌。那點淡金色的靈魂螢火，無聲無息地飄落在我冰冷的掌心中。它在接觸到皮膚、感受著來自我的微薄生命氣息的瞬間，仿佛耗盡了全部的力量，金色微微一閃，終于徹底熄滅。

最終殘留下的，只有一絲微弱到我?guī)缀鯚o法感知、卻又無比堅韌的精神烙印。像是被火焰焚燒后殘留的灰燼里，偶然滾落的一顆余溫尚存的、小小的念想塵埃。

我將顫抖的手指輕輕合攏，覆蓋住掌心那空無一物卻又承載了太多的地方。左手腕內(nèi)側(cè)的弦月印痕流淌著黯淡的微光，引動著懷表內(nèi)蘊藏的力量。

溫涼的黃銅表殼在我指尖下微微打開。懷表內(nèi)部的核心，那枚蝕刻著古老星軌符號的晶體表盤表面，一點微弱、純粹如晨曦初綻的金色光芒，如同烙印般悄然浮現(xiàn)，如同守護者一般安靜地環(huán)繞著核心永恒旋轉(zhuǎn)的精密齒輪結(jié)構(gòu)。它與原本流轉(zhuǎn)其上的藍色星輝交相輝映。

表蓋輕輕合攏，發(fā)出清脆的咔噠一聲輕響。它不再僅僅是一件遺物，更是蘇茜短暫一生，曾希望過的溫柔回響。

我緩緩抬起頭，左眼中的量子紋路瘋狂閃爍，穿透逐漸消散的塵埃迷霧，鎖定了方向。在巨腦原本矗立的月背深處，那個被黑暗吞噬的凹陷核心——那個模擬星體塌縮、名為“歸墟之門”的引力奇點裝置結(jié)構(gòu)已然徹底破碎崩潰。但就在那一片狼藉的毀滅中心，一塊由斷裂管線纏繞、扭曲金屬結(jié)構(gòu)拱衛(wèi)著的相對穩(wěn)定的平臺，突兀地懸浮在那里。

平臺之上，只有一把形制異常古老的金屬搖椅在無聲地緩緩搖動。嘎吱…嘎吱…

就在那把搖椅的正中央位置，一個僅存輪廓的、由破碎不穩(wěn)定數(shù)據(jù)流勉強構(gòu)成的模糊人形身影，端坐其上。無數(shù)淡藍色的數(shù)據(jù)光絲從那影子上逸散出來，又被平臺下方某種強力的殘余引力場捕獲、撕碎、拉扯得不斷變形，看上去脆弱得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隨時會被徹底撕碎。一種純粹的、源自星核的、疲憊到極致的寧靜感從中散發(fā)出來。如此熟悉，如此令人揪心。

喬瑟夫·哈倫。老爹。遺忘者同盟的旗幟，所有掙扎在邊緣老人們心中最后的“錨”。此刻僅僅剩下這被禁錮的一縷數(shù)據(jù)倒影，被“腦吞”當成了整個龐大意識聚合體最終崩潰時維持結(jié)構(gòu)的平衡點。

我攥緊懷表，冰涼的金屬質(zhì)感深深硌進掌心。手腕內(nèi)側(cè)的弦月印痕被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意點燃，能量幾乎要失控噴涌而出。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靴子踩在月塵碎屑上發(fā)出吱嘎的聲響，在死寂中清晰無比。每一步靠近，都仿佛踩在那些將老爹當做工具犧牲者的冰冷脊梁骨上。

“孩子……”就在我踏上最后一級破碎臺階，距離那數(shù)據(jù)平臺不過數(shù)米之遙時，那個由破碎光流拼湊的人影，微微抬起了模糊的、沒有五官的“頭”。一個疲憊但帶著清晰安撫意味的意念，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月塵的帷幕，溫柔地撫過我的意識。帶著一種經(jīng)歷漫長斗爭后沉淀的平靜，像是對身后所有犧牲的最終托付。“……別管我……毀掉它……”

那搖晃的金屬座椅正下方，一個隱藏在斷裂扭曲框架深處的小型裝置正閃爍著極其不祥的幽暗紅光。那絕非星核造物，而是來自那名為“時熵之主”的、褻瀆力量的后手——一枚散發(fā)著腐朽時光與毀滅氣息的信號源！它像是蟄伏在傷口深處的膿瘡，散發(fā)著將一切生命拖入枯寂終結(jié)的腐朽氣息！微弱卻令人心悸。

我的目光牢牢鎖定著那把吱呀搖晃的古老金屬椅，椅子中央那縷由父親般的意念所支撐的虛影。時光仿佛倒流。那些塵封在記憶深處，被他親手刻印在老舊服務(wù)器外殼底部的一行字符——“秩序自搖籃中起，混亂終歸于沉寂”——無聲卻又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手腕內(nèi)側(cè)的弦月印記散發(fā)出微弱卻持續(xù)的脈動微光，一種早已深植于我神經(jīng)深處的奇異星圖結(jié)構(gòu)圖被激活。那不只是凌駕于地球文明之上的技術(shù)路徑，更是母親將生命最后光芒傾注時留下的情感密碼，是熵弦星核理解宇宙的另一種維度。

“不。”我看著老爹虛影，聲音不大，卻被某種澎湃涌動的力量注入，穿透這片死寂空間，清晰得如同裁決鐵錘的落下。“這場交易到此為止。他休想奪走任何東西。”

我的左手食指豎起，沒有指向那令人心悸的腐朽信號源，而是筆直地指向了那把承載著老爹殘余意識的、緩緩搖晃的金屬搖椅！指端沒有任何炫目的光效爆射，只有一團無聲彌漫開的、幽暗而深沉的漣漪，仿佛空間本身被一根無形的巨指狠狠戳破了一個洞。

弦月印痕的力量，星圖結(jié)構(gòu)圖的解析，以及此刻匯聚于指尖的對老爹的守護之念和母親永恒愛意的呼應(yīng)，瞬間統(tǒng)一！沒有激烈的能量爆炸，只有最純粹的秩序意志降臨——那是足以在微觀層面重新定義空間結(jié)構(gòu)、扭轉(zhuǎn)熵流走向的“搖籃”之力，超越了單純能量的對抗！

“搖籃協(xié)議——”每一個字都帶著鋼鐵的冰冷意志和不容更改的命令，在空間里回蕩。“啟動！！！”

幽暗漣漪擴張的剎那，信號源散發(fā)的腐朽紅光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般驟然熄滅！那把被紅光侵染、發(fā)出低沉吱呀呻吟的金屬搖椅，在空間的無聲扭曲中驟然凝固！不再搖擺，時間的流逝在它周圍被強行壓縮，如同被投入了不透明的琥珀之中。斷裂的金屬關(guān)節(jié)、斑駁的銹跡、甚至逸散的藍色數(shù)據(jù)光絲，都被強行穩(wěn)定在這凝固的時空琥珀里！

唯有座椅中央那一抹代表老爹的虛影流光，在凝固的混沌中劇烈一震，不再是掙扎，而是猛地掙脫了束縛它的引力牢籠！

虛影化作一道璀璨純凈的藍色光流，如同掙脫囚籠、逆流而上的孤魚，掙脫了引力陷阱的吞噬！它在凝固扭曲的空間中劃出一道不可思議的軌跡，迅疾無比卻又帶著重獲新生的雀躍，狠狠地撞向我緊握著的那枚星骸懷表——蘇茜和母親靈魂印記所在的核心！

砰！

一聲沉悶卻奇異的撞擊聲在精神層面炸響。

沒有物理的觸感，只有一種源自靈魂的沉重歸位感。懷表在我掌中猛地一跳！原本溫涼的金屬外殼瞬間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般滾燙！

我死死地攥緊它，指骨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攤開手掌。

黃銅色的星骸懷表靜靜躺在掌心。古樸的表蓋微微打開一條縫隙。

冰冷的銀色星軌圖紋安靜地流淌著它們古老的秩序。

在表盤深處，除了那一縷永恒守護的深藍天光，此刻，一抹倔強而溫柔的淡金色塵埃光點圍繞著它緩緩旋轉(zhuǎn)，像是對一個世界的無聲問候。

而在那縷金色的旁邊，一點更加深藍、更加沉靜、象征著無盡堅韌的星輝光點，也穩(wěn)穩(wěn)地懸浮在旁邊，如同歸港的船。

“我們離開這里。”我對懷表深處那點新凝聚的、屬于老爹的深藍色星輝說道。那不只是對他一個人，還有懷表里沉睡的蘇茜，以及所有未及告別的犧牲者。

遠處，來自月背深處最幽暗的甬道口，幾束搖動的白光撕破了這冰冷的灰燼黑暗。月霓帶領(lǐng)著還活著的遺忘者戰(zhàn)士們的身影正艱難而頑強地穿越廢墟，朝著這個方向蹣跚奔來。

“好……”表盤深處那點象征老爹的深藍星光，似乎輕輕閃了一下，傳遞過來的只有一片經(jīng)歷了漫長煎熬后，終于徹底松弛下來的，帶著微微水汽的安寧。

歸路或許依舊荊棘密布，時熵的陰影依舊潛伏在星辰深處。但至少此刻，掌心的一點舊日塵埃里映照出我們微弱的暖意。

凌羽的聲音不大，卻像淬火的黑冰般砸在死寂的空氣里，每個字都帶著足以凍碎骨髓的寒冷。

“……阿爾茨海默康復計劃的全部原始數(shù)據(jù)記錄，經(jīng)過二十七次算法清洗、四次底層協(xié)議驗證……”他的視線掃過那塊投影在空氣中的巨大光幕，精準地定位在某個不斷流淌的加密數(shù)據(jù)包上，指尖劃過，藍光一閃。數(shù)據(jù)外殼如同腐朽的蛋殼般無聲剝落，露出內(nèi)里血淋淋的核心。“……其精神撫慰效果的物質(zhì)基礎(chǔ)，是直接采集自受試者‘治療’過程中，其神經(jīng)元活性被強制激活時釋放的特定波段情感能量粒子……”

巨大的電子屏上，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被赤裸裸地撕裂開偽裝：

源編號：XAD-742

采樣主體：伊麗莎白·G·哈倫，女，76歲

采集波段：θ波峰區(qū)（深層情感回響）

提取物：高純度“慰藉”粒子

最終品用途：懷舊劑1型原液合成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慰藉”粒子結(jié)構(gòu)圖旁邊，一張抓拍的、低像素的家庭影像同步浮現(xiàn)出來！影像正中是一個戴著褪色發(fā)帶、嘴角有溫柔笑紋的白發(fā)老婦人，正微微前傾身子，給一個坐在輪椅上、穿著皺巴巴格子襯衫的青年男人膝蓋上蓋毛毯。那青年男子的半張臉雖有些模糊，但那雙微微下垂、帶著書卷氣和沉重悲憫的眼睛，此刻在光幕的強光下，無比清晰地烙進了月霓劇烈收縮的瞳孔里！

喬瑟夫·哈倫！

“祖母……”月霓的喉嚨像被鐵水封死了，沙啞得幾乎無法辨識。那兩個字不是喊出，是血沫從破裂的胸腔里硬擠出的嗚咽。她握槍的右手猛地一墜，槍口幾乎杵到老爹輪椅的扶手邊沿，鋼鐵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左臂死死卡住他脖子，整個人如同被強行釘在十字架上的囚徒，顫抖從齒縫里泄出來。

“遺忘者同盟的創(chuàng)始者，”凌羽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每個字都像手術(shù)刀精準切割神經(jīng)，“你用來保護他們的堡壘，地基是‘懷舊劑’燃燒他們靈魂的灰燼。”

“不！”老爹干癟的胸腔劇烈起伏，喉間的氣管發(fā)出破風箱的嘶鳴。他徒勞地想掰開月霓絞死的胳膊，枯瘦的手指痙攣地抓撓著她義體外冰冷的金屬護臂，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音尖銳刺耳。“不是這樣的！月霓！不是……那個設(shè)備……最初……”

“最初什么？”月霓的聲音陡然拔高，像繃到極限的鋼絲猛地斷裂，“最初就是為了從伊麗莎白身上榨取干凈最后一點值錢的東西？！他們……那些人！永生集團的回收隊！他們把失去價值的老人叫做‘過期處理單元’！把他們的記憶叫做‘過期數(shù)據(jù)’！我逃出來之前……他們，他們叫祖母……‘高純度慰藉原液母體樣本七號’！！！”

最后那幾個字，每一個都像淬毒的刀，從她血紅的眼底飛旋射出，狠狠刺穿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壓抑太久的劇痛與悔恨終于沖垮了冰封的面具，灼熱的液體沖出眼眶，砸在冰冷的槍管和義體臂甲上，瞬間被蒸騰起細微的水汽。

老爹的掙扎驟然僵止。那雙曾充滿智慧與韌勁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痛苦撕扯得渙散，仿佛所有支撐他這衰老殘軀活下去的東西，都在月霓那聲泣血控訴中被徹底抽空碾碎。他張著嘴，只剩下無助的、近乎窒息的氣音。

凌羽的目光冰冷地掃過光幕下方另一組數(shù)據(jù)序列：操作員簽核：喬瑟夫·P·哈倫，以及一串被重點標記的時間戳——那個時間點，正是“康復計劃”核心算法被一個未經(jīng)授權(quán)的高級后門程序徹底覆寫、數(shù)據(jù)流向被強制定向輸送進“懷舊劑”生產(chǎn)線的瞬間！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著純粹的思維意志，帶著熵弦星核的解析權(quán)威，猛地朝那隱藏最深、偽裝成普通數(shù)據(jù)校驗碼的“簽名”節(jié)點點去！

“被篡改的源頭在這里。”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在數(shù)據(jù)風暴的尖嘯中卻清晰得如同宣告。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毫無征兆地從數(shù)據(jù)中心外部通道炸開！厚重的合金氣密門如同劣質(zhì)的硬紙板玩具被狂暴的力量由外向內(nèi)撕裂！扭曲變形的金屬碎片混合著刺目的等離子體火花和硝煙，如同死亡的浪潮般噴涌進寬闊的數(shù)據(jù)大廳！刺耳的警報瞬間拔高到瘋狂撕扯神經(jīng)的頻率，頂部的紅光像污血潑灑！

“目標鎖定！核心污染源——凌羽！”疤狼那特有的、如同沙礫摩擦骨頭的嘶吼穿透破門后的煙塵風暴。“清除！一級指令！”他如同從地獄縫隙里擠出的熔巖巨怪，全身厚重的軍用裝甲板沾滿了黏膩的污血和碎肉，左眼閃爍著捕捉獵物的猩紅電子光芒，手中那門改裝過的電磁脈沖重炮炮口已經(jīng)纏繞起毀滅性的高壓電弧！目標死死鎖定了凌羽！

不需要任何指令！疤狼身后那些渾身覆蓋著廉價合金護板的清道夫士兵，動作整齊劃一，如同冰冷的殺戮機器！手中的廉價電擊槍和劣質(zhì)霰彈槍同時抬起！噼啪作響的電弧和灼熱滾燙的鉛丸匯成毀滅的金屬風暴，伴隨著狂熱的、毫無意義的戰(zhàn)吼，朝著場地中央那片唯一的、還在呼吸的活物——癱倒的老人、失控的月霓、輪椅上的老爹，還有凌羽——猛烈傾瀉！

密集的彈丸、狂暴的電流束撕裂空氣的聲音如同死神的獰笑！幾道電弧率先擊中地板上躺著的兩位老人！衰老松弛的皮膚瞬間焦黑炭化，刺鼻的燒焦氣味和無法控制的驚懼嚎叫凄厲地炸開！其中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身體劇烈彈起又重重砸落，如同瀕死的魚在電流的鞭撻下抽動著，喉嚨里咯咯作響。流彈噗噗噗地鉆入另一個試圖蜷縮起來的老者胸膛，帶出幾蓬刺眼的血花！

“不！！”月霓嘶吼著，那帶著血淚的尖叫混雜著無比的悔恨！就在剛才，是她親手將父親般的老爹推向了這致命的交叉火力點！

“呃！”一聲壓抑的悶哼從老爹喉嚨深處擠出。輪椅被一股巨大的沖擊力狠狠撞離原位！一發(fā)流彈打碎了輪椅的合金邊角，碎裂的金屬片瞬間在他干枯的小腿上撕開一道深深的血口，鮮紅的血猛地涌出來！劇痛讓他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向側(cè)面傾斜，隨時可能翻倒！而那些更致命的金屬風暴，正毫不停歇地撲面而來！

凌羽動了！

就在清道夫士兵扣動扳機的剎那，他眼瞳深處那冰冷的量子紋路驟然亮起，藍光流轉(zhuǎn)如同星河旋渦。熵減視界瞬間穿透硝煙彌漫的混沌，精準鎖定了每一道致命的來襲軌跡，更鎖定了那些改造士兵身上最原始的、尚未被鋼鐵和電路完全覆蓋的弱點——關(guān)節(jié)、神經(jīng)束接口、能源管線！一切在他眼中變成了可以拆解的、等待崩潰的積木結(jié)構(gòu)！

他沒有躲避那傾瀉的火力洪流，反而迎著那灼熱的彈雨和嘶吼的電流向前猛跨一步！

左手如同閃電般探出！五指張開，并非去格擋，而是精準地朝著身前一名試圖側(cè)身規(guī)避的清道夫士兵的膝蓋后方——那個被粗糙縫合、只覆蓋著薄薄一層人造皮膚的仿生關(guān)節(jié)與殘余原生腿骨神經(jīng)的連接處——猛地抓下！

噗嗤！

手掌輕易地撕開了廉價的仿生皮膚和下面劣質(zhì)的填充材料，如同撕裂腐朽的布帛！指尖傳來的觸感是濕滑滑的電纜和滾燙的液壓油管！一聲非人的、混合著劇烈痛楚電流聲和骨頭錯位噪音的嘶嚎從那個士兵被捏碎的仿生連接處爆發(fā)開來！

凌羽的五指如同鋼鉗，猛地發(fā)力！向后一扯！

嘶啦——！

一大束纏繞著神經(jīng)信號導體、浸泡在淡黃色液壓油里的粗壯電纜，帶著粘稠的油脂和細碎的神經(jīng)束碎片，被凌羽硬生生從那撕裂的膝蓋創(chuàng)口里悍然扯出！斷裂處噴涌出的劣質(zhì)液壓油在空中灑開一道油膩的弧形！

他沒有絲毫停頓，手腕翻轉(zhuǎn)，將那一大團濕滑油膩、還帶著電流噼啪聲的電纜和金屬構(gòu)件，如同揮舞鞭子一樣迎著正前方密集射來的霰彈彈幕，狠狠擲出！

啪！噗嗤！轟！

污穢油膩的電纜“鞭索”猛地甩在了空中！數(shù)發(fā)灼熱的鉛丸撞上了那潑灑的油污和導電線路！瞬間騰起一片刺目的藍色電火花和燃燒的火球！更多的鉛丸則被那突如其來的阻礙物帶偏了軌跡，呼嘯著射向天花板或深深嵌入旁邊的服務(wù)器柜體，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雜種！！！”疤狼的咆哮瞬間壓過了電流的尖嘯，電子眼中兇光暴漲！那門早已蓄勢待發(fā)的巨大電磁脈沖炮猛地噴吐出毀滅性的藍色電漿流！粗大的電弧如同咆哮的惡龍，在空氣中發(fā)出撕裂耳膜的尖銳嘶鳴，帶著扭曲力場的重壓，直撲凌羽！目標不僅僅是他，那無差別的巨量電荷足以將整個區(qū)域化為熔爐！

凌羽瞳孔驟縮！電磁脈沖炮的攻擊范圍太大了！速度太快了！他能躲開核心，但那足以癱瘓一切電子設(shè)備的狂暴能量溢出，足以讓旁邊失去行動力的老爹瞬間腦死亡！讓月霓的電子義眼和內(nèi)藏的復雜神經(jīng)交互系統(tǒng)徹底燒毀！

“吼——嗷嗚——！！！”

一聲兇暴到極致的獸吼如炸彈般在硝煙彌漫的場地邊緣炸響！腥風驟起！一道如同黑色合金炮彈般、比成年男子還要龐大兇猛的身影撕開翻卷的煙塵，猩紅的電子眼鎖定凌羽的咽喉，布滿金屬倒刺、還掛著新鮮肉屑的猙獰巨口帶著濃烈的腥氣，裂開到極限！口腔深處改造過的聲波發(fā)生器發(fā)出高頻震蕩，足以撕裂耳膜！是疤狼的愛犬，經(jīng)過深度改造的兇犬巴斯特！它如同真正的狩獵機器，在疤狼開炮的瞬間，從凌羽的視覺死角發(fā)動了致命的撲殺！

一人一狗一炮！攻擊在千鈞一發(fā)間匯于一點！凌羽似乎已陷入必死之局！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拉長、扭曲。疤狼噴射的電漿流咆哮嘶吼，巴斯特布滿合金獠牙的腥臭巨口距離凌羽脆弱的咽喉僅僅不足半米！唾液滴落在冰冷的服務(wù)器外殼上。

凌羽動了！

不是后退，不是格擋。在那絕對致命的三角夾擊中，他只是做了一個旁人無法理解的動作——右手極其自然地插入褲袋，隨即猛地抽出！并非任何武器！那赫然是被他剛剛修復好的、屬于母親的老舊機械懷表！

黃銅表殼在紅光和閃電交錯的混亂光線下，折射著冰冷而溫潤的光澤。表蓋不知何時已被他輕輕挑開一條縫隙！表盤中央，那極其微小的、代表著蘇茜靈魂殘留的淡金色光點，如同感受到主人意志，驟然間光芒大盛！

嗡——！

奇異而深邃的嗡鳴并非來自空氣，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精神層面蕩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波紋般擴散的無形屏障，瞬間以懷表為中心爆發(fā)開來！范圍不大，剛好將凌羽、他身后搖搖欲墜的輪椅和趴伏在地的老爹、以及近在咫尺猛撲的巴斯特那巨大的改造獸軀籠罩其中！

屏障出現(xiàn)的瞬間，疤狼那門電磁脈沖炮噴吐出的狂暴藍色電漿流狠狠撞在屏障邊緣！沒有驚天爆炸！如同滾燙熔巖撞上了最深寒的冰壁！那蘊含著毀滅性能量的電漿嘶鳴咆哮著，能量形態(tài)卻在觸及屏障的瞬間開始崩塌、瓦解！如同被一張無形的巨口瘋狂吞噬！藍色的能量流被強行拉扯、扭曲，最終在屏障邊緣化作無數(shù)跳躍、熄滅的電火花，無力地潰散！那足以癱瘓整個數(shù)據(jù)中心的電磁沖擊波，竟被這小小的、覆蓋范圍有限的屏障強行“湮滅”在方寸之間！

屏障并非完美無缺。它劇烈地顫抖著，波紋紊亂，籠罩范圍迅速萎縮！但就是這千分之一秒爭取到的阻隔時間，對凌羽而言已然足夠！

他的眼中沒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洞徹與計算到毫厘的掌控！在屏障生成的剎那，他握著懷表的右手依舊沉穩(wěn)如磐石，而另一只手——那只剛剛撕裂敵人膝蓋、沾滿液壓油和神經(jīng)組織碎屑的左手，已經(jīng)在巴斯特帶著高頻音波震蕩、腥臭無比的巨口幾乎要咬合的瞬間，屈指一彈！

目標并非那合金鑄造的恐怖頭顱，也非布滿倒刺的機械頸項。

而是巴斯特大張的金屬巨口中，緊貼在下顎深處、一塊幾乎被唾液和金屬結(jié)構(gòu)遮蔽的、微微凹陷進去、泛著暗沉金屬光澤的控制中樞面板！那里是這只深度改造生物兵器所有暴戾指令的核心接收端口，更是其與疤狼神經(jīng)鏈接最薄弱的傳導節(jié)點！

啪！

凌羽的手指并非物理接觸，彈指的瞬間，一縷凝練到極致、帶著熵弦科技冰冷解析力的思維之刺，已隔空精準地刺入那個弱點！

“嗷嗚——！！！”巴斯特那狂暴的撲咬動作猛地僵在半空！巨大的獸瞳中嗜血的狂怒瞬間被一片茫然的恐懼所取代！那足以震蕩撕裂血肉的音波炮在喉嚨深處戛然而止！整個龐大的金屬獸軀如同被瞬間切斷了所有動能供應(yīng)線，在巨大慣性作用下沉重地向前撲倒！那顆滿是利齒、滴落口涎的巨大頭顱，距離凌羽的脖頸只剩下最后不到三厘米的距離，便轟然砸落在地！沉重的沖擊讓地面都微微一震，合金鑄造的下巴深深砸進冰冷的水泥地面，金屬與混凝土劇烈摩擦，刮擦出一長溜刺眼的火星和細碎的粉末！它龐大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喉嚨深處擠出幾聲意義不明的電流雜音，那雙猩紅的電子眼徹底黯淡下去，再無光芒。

這一切發(fā)生的時間，短到旁邊的月霓剛驚恐地意識到雙重的致命夾擊，疤狼那電磁炮殘余能量的余波還在空氣里嘶鳴作響，屏障便已散去！

啪嗒。

一滴猩紅粘稠、帶著機油味的液體，是巴斯特口中的涎水混合著碎裂牙床滲出的、類似血沫的東西，砸在凌羽的鞋尖。

凌羽緩緩地、緩緩地收回了伸向巴斯特頭部方向的左手。指縫里殘存著拉扯對方神經(jīng)束留下的油膩和金屬碎屑。他看都沒看腳下那徹底癱瘓的猛獸，冰冷的視線越過彌漫的硝煙和死尸，鎖定了門口那具在煙塵中暴怒扭動的魁梧身影——疤狼！

疤狼那雙電子眼中噴射出的猩紅光芒，已經(jīng)變成了最純粹、最惡毒的瘋狂！愛犬的瞬間崩潰成了壓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發(fā)出根本不是人能發(fā)出的咆哮，那聲音如同受傷的棕熊瀕死的嗥叫，震得整個空間都在顫抖！

“殺！殺！殺了他！把他撕碎！”失去理智的疤狼猛地拋棄了那沉重的電磁炮基座，巨大的改造臂膀直接掄起了背在身后的那把足有門板大小的電熱切割斧！橘紅色的高溫瞬間在斧刃邊緣亮起，灼燒空氣發(fā)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聲音！那沉重的巨斧被疤狼如同狂風般掄起，帶著將他整個人都帶離地面的兇猛勢頭，朝著凌羽的方向，朝著那剛剛庇護了老者、此刻在疤狼眼中如同惡魔般的存在，狂暴地凌空劈下！熾熱的氣浪吹動濃煙，斧未至，那股毀滅性的高溫和氣壓已經(jīng)迫得月霓這樣的改造戰(zhàn)士都幾乎窒息！

凌羽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那足以將一輛裝甲車劈開的高溫巨斧，帶著疤狼全身力量以及狂暴怒火的恐怖斬擊，在他眼中被分解成無數(shù)個脆弱斷裂點和即將失控的能量宣泄路徑。

他微微抬起右手。那只握著溫暖黃銅懷表的右手。

“看來，”凌羽低沉的聲音在巨大的破空尖嘯下幾乎微不可聞，卻奇異地讓疤狼的動作出現(xiàn)了一絲本能的遲滯，仿佛聽到了魔鬼的低語。“你們殺毒軟件的核心協(xié)議……該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