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徐渭給柳誠取了表字以后，兩人頓感親近了不少。

也沒有了先前的生疏，柳誠也是如實向徐渭說了自己從小沒怎么讀過什么兵書，只有著一身武藝，對于什么策論則是一竅不通。

徐渭聽了柳誠的說法，苦笑一聲，他沒想到柳誠竟是這樣的人。

作為胡宗憲的幕僚，之前毛海峰派人上岸搞火藥的消息就是他探查到的。在那之后他一直留在沿海繼續探查有關倭寇的消息。

沒想到當他回來的時候，毛海峰整支船隊都沉入了錢塘江口，他從胡宗憲口中得知了都是柳誠的功勞，他一直覺得柳誠會是一個很有才華之人。

所以當胡宗憲提出讓他作為柳誠的老師教柳誠寫軍事策論，他直接滿口答應了下來。

盡管他這一生一共曾參與八次鄉試都未曾及第，可是他的才華毋庸置疑，只是流年不利，他的運氣實在是算不上太好。

胡宗憲的文章奏折可都是由他代筆，要知道去年三月時，因岑港戰事不利，嘉靖下旨嚴詞責令一番胡宗憲。

若不是在四月時，胡宗憲在舟山捕獲一只雌性白鹿，讓徐渭為他洋洋灑灑寫下兩篇《代初進白牝鹿表》、《代再進白鹿表》，嘉靖見到白鹿以及獻表大喜，相信這是上天的恩賜，甚至還祭告祖廟，賞賜給胡宗憲大量銀幣，讓胡宗憲度過了眼前難關。

徐渭在聽到柳誠說他并沒有讀過什么兵書時，倒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苦笑幾聲。

可是就在他繼續往下問時，他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你連開蒙都還未曾開蒙？”

聽著徐渭的問話，柳誠心虛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雖說前世他也是個大學生，但是放到現在的大明，估計連個小童生都不如，什么四書五經自己都未曾讀過，頂多是在小學的時候念過幾段三字經。

徐渭看著眼前尷尬無比的柳誠，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看來自己的教課時間需要持續很長了，他在心中默默想到。

柳誠則是在心里琢磨著，武舉鄉試會在明年三月舉行，眼下是十一月初，還有整整四個月的時間。

想到這里柳誠還是有著幾分自信，區區一個鄉試，我不相信花上四個月的時間還不能寫出一篇的策論，他在心中暗暗發狠。

......

一月后，總督府院子里的樹葉子已經完全掉光了，眼下已經完全入冬，空氣中籠罩一股寒意。

柳誠正在徐渭的書房中，短短一月之中，柳誠的個頭又竄了一竄，原本手刃倭寇的煞氣全都埋藏了在那雙溫潤如玉的眸子中。

此刻的柳誠像極了一個從小飽讀詩書的讀書人，他正捧著一本孫子在細細品讀。

這時，穿上一身紅色冬裝，在這冬日里顯得是十分耀眼的胡明淑手中捧著一杯參茶，躡手躡腳地湊到柳誠身旁。

“柳哥哥，別學了，喝些參茶補補，再這樣學下去連腦子都要學傻啦！”

柳誠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書，小心放在了離參茶遠些的地方。胡明淑看見柳誠的動作，嘟起嘴做了一個撒嬌表情。

“柳哥哥，你怎么這樣子，我上次也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次次都撒出去。”

上次胡明淑風風火火端著一杯參茶來找柳誠時，腳下一個不小心，直接就朝柳誠摔了過來。

幸虧柳誠的反應和身體素質都比常人要強上數倍，一把接過了胡明淑，只是可憐了那杯參茶，直接灑在了徐渭珍藏的一本吳子之上。

氣的徐渭三天沒能睡好覺，可是也說不得這胡家大小姐，柳誠也不想看著師父如此為難，每當胡明淑來的時候都格外小心。

柳誠在總督府跟著徐渭學習的這些天，胡明淑一直明里暗里和柳誠接觸著，連稱呼也從開始的柳大人變成了柳哥哥，畢竟兩人年紀也是相仿。

胡明淑在與柳誠說了些杭州府內發生的大小新聞，突然興致勃勃地和柳誠講道：

“柳哥哥，再過兩天就是臘八了，靈隱寺的高僧會施粥，據說喝了能好運一整年，咱們一起去吧？”

柳誠看著胡明淑很感興趣的樣子，也不好拒絕她的請求便答應了下來。

胡明淑見柳誠答應了下來，高興地一蹦三尺高，直接將一旁的參茶給打翻，茶水直接順著桌子流向了那一本孫子。

柳誠的反應雖然快，但當他拿起那本孫子后，還是不免沾染了一些茶水。

柳誠抖了幾下手中的書，望著茶水一滴滴流下，心想忘了，老師又要三天睡不好覺了。

胡明淑看著柳誠手里濕漉漉的孫子，吐了吐舌頭，直接一溜煙跑出了房間，只留下一句話。

“柳哥哥，別忘了，過兩日我們一起去吃那臘八粥。”

柳誠聽著胡明淑的話飄蕩在風中，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他還是趕緊趁著徐渭還沒有回來，先把這書在太陽底下曬一曬，看能不能讓他老師睡個好覺。

這一個月來，徐渭對他可謂是傾囊相授，從識字開始教起。

此時的大明文字與后世當然是一脈相傳的，但柳誠認識的只是簡體字和一些簡單的繁體字，對于比較復雜的字也是兩眼一抹黑。

徐渭在發現柳誠連字都認不太全時，更是差點吐出血來，沒辦法，他自己認的學生，總不能不管吧。

徐渭含著淚從識字開始教他，也虧柳誠本來就認識絕大多數字，再加上柳誠發現自己可能是因為身體素質的強化，連帶著他的思維也都強化了，沒過多久柳誠就完全認識字了，不再是一個“文盲”了。

柳誠現在覺得自己要不了四個月就能順利通過武舉考試，成為光榮的大明舉人，再等到明年九月，自己就能成為進士。

柳誠在心里想著這些事情，他知道胡宗憲為什么執意讓他去考武舉。

都說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只有成為天子門生才能在官場上有著一席之地。

可柳誠想要的不是這些，他在心中想著東南的倭寇，西北的韃靼，西南的土司，以及此刻東北還在發育之中的女真，在這大明之外，葡萄牙和西班牙正在競爭著海上霸主的稱號。

這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充滿苦難的時代，也是一個競爭的時代，柳誠不想讓大明子民因為一個修道皇帝而落后于時代，他想要在這個時代為大明的子民博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