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宣城，陸爸在廚房洗碗，陸媽則是在客廳玩著手機，電視里正在播放著新聞。

“距離春節僅剩一個月的時間，昨天是春晚節目組第一次聯排的日子，我們的記者一早就來到了央視大樓樓下，給大家帶來第一手資訊，看看今年春晚的演員有什么變化。”

“現在我們看到的是劉玉容老師，作為春晚的常青樹，她的敬業精神真是讓我們大家不得不佩服，這是我們今天見到的第一位明星。”

“現在和我們打招呼這位是小品演員嚴亦澤，去年春晚他帶來的小品《向前看》，可是讓我們印象頗深啊，希望他今年給大家帶來更好的作品。”

“現在這兩位是我們的電影演員王俊和他的老搭檔魏坤，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上春晚吧，不知道他們的節目是什么類型，大家可以期待一下了。”

“接下來這位是陸士寧，沒想到啊，陸士寧居然參加春晚了，去年春晚他給劉玉容老師寫的歌響徹大江南北，不知道陸士寧今年在春晚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據我了解，他今年才十八歲，希望在春晚的舞臺上給大家帶來精彩的表演。”

鏡頭里，少年拎著碩大保溫杯快步穿過央視大樓前的人群，羽絨服領子豎著擋住半張臉，卻掩不住眉宇間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水龍頭嘩啦作響，廚房傳來一陣陣碗碟碰撞的聲音，陸媽刷朋友圈的手指突然僵住，電視新聞主持人的聲音像針一樣刺破平靜。

“老陸！你兒子要上春晚了！”陸媽的聲音劈了叉，激動地朝著廚房大喊道。

陸爸舉著滴水的炒勺沖出廚房，泡沫順著手臂滑進毛衣袖口也渾然不覺。兩人像被施了定身咒，死死盯住屏幕里那個熟悉的身影。

“這小子！跟他老爹還保密呢！”陸爸扯掉手套繼續看著新聞，眉眼里滿是藏不住的驕傲。

陸媽顫抖著打開手機，家族群“叮咚”狂響：

“嫂子！新聞頻道里說的是咱家寧寧吧？”

“這下真出息了，好家伙，這可是春晚啊！”

“你們在說啥？”

“士寧要上春晚了”

電話響起那刻，陸士寧就知道自己的爸媽應該是看到了，“媽，看到新聞了？前段時間還不能說，就沒告訴你們。”

陸媽說道：“已經確定了嗎？”

陸士寧含糊地說道：“這只是第一次聯排，還是有可能會被刷掉的，所以不要高興太早。”

緊接著陸爸的聲音傳來：“寧寧，正常發揮就好了，被刷了也沒事，刷了咱就回來，熱熱鬧鬧的過年。”

陸爸那句“被刷了咱就回來過年”像一陣暖風，吹散了陸士寧電話里刻意維持的平靜。

他喉嚨里哽了一下，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嗯，我知道爸。你們放心，你兒子肯定沒問題的。”

導演組其實昨晚就給他發了消息了，節目第一輪聯排保留下來了，但是后面的舞臺設計還得再重新做一下。

沒徹底定下來的事情，陸士寧還是不會大肆宣揚，萬一被刷了那多尷尬。

“那你自己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啊，別太累了！”陸媽搶過話頭，聲音里還帶著未消的激動，但努力壓著，“我們就是高興！看到新聞嚇了一跳！你爸洗著碗呢拎著鍋鏟就跑出來了！”她試圖用輕松的語氣化解兒子的壓力。

電話那頭傳來陸爸帶著笑意的聲音：“瞎說！我那是怕你故意騙我呢！”

聽著父母熟悉的拌嘴聲，陸士寧嘴角卻彎了起來。

“爸，媽。”陸士寧的聲音輕快了些，“等這邊有結果了我到時候和你們說。”

陸媽連忙說，“記得按時吃飯！多喝熱水！嗓子保護好！”

“知道啦，媽，我又不是小孩兒了。”陸士寧無奈地笑。

掛了電話，陸士寧長長舒了口氣，現在安甜還在上課，估計還不知道這個事，等晚上和她打個電話說一下。

電視里的新聞早已播完，換成了電視劇，但陸爸陸媽的心思顯然都不在屏幕上。

陸媽捧著手機，指尖在家族群飛快地滑動，臉上是壓不住的笑意，一條條回復著親戚們潮水般的祝賀和詢問：

“是寧寧！剛跟他打電話了！”

“他自己寫的歌！”

“說還要幾次聯排呢，還不算板上釘釘，讓咱們先別張揚......”

“啥？網上都知道了？”

陸爸沒再看電視，也沒回廚房洗碗。他背著手在客廳里踱了兩圈，目光時不時瞟向電視柜上擺著的全家福。他又踱到窗邊，看著外面宣城的街道，小年的氣氛已經漸濃，遠處隱隱傳來幾聲零星的鞭炮響。

···

曲清一中，高三教室里，通常只有粉筆劃過黑板的沙沙聲和試卷翻頁的嘩啦響。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大題的解析剛講到一半，下課鈴仿佛還在遙遠的未來。

班主任陳硯，也是他們的物理老師，在講完卷子后，忽然放下了粉筆，沒有像往常一樣繼續說著思路。

他拍了拍手，聲音不高，卻像按下了暫停鍵，幾十顆埋在題海里的腦袋齊刷刷抬了起來，帶著刷題的疲憊和被打斷思路的困惑。

“卷子講完了，我們留兩分鐘，講點題外話。”陳硯推了推眼鏡，臉上難得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這在他這位以嚴謹著稱的物理老師臉上可不多見，“今天早上開車來，習慣性聽新聞，聽到個消息，跟咱們班還有點關系。”

學生們面面相覷，眼神里寫滿了問號。跟咱們班有關系？難道是哪個比賽出成績了？

陳硯的目光掃過教室，“新聞里說，”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晰地傳到教室每個角落，“咱們班的陸士寧同學，要上今年的春晚了。”

“轟——！”

仿佛一顆無聲的炸彈在教室里引爆。極致的寂靜只維持了不到半秒，瞬間被壓抑不住的抽氣聲、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啦聲、還有極力壓低的驚呼和“臥槽？！”填滿。

安甜正低頭做著題，筆尖“啪嗒”頓在卷子上。她猛地抬起頭，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又猛地松開，咚咚咚地狂跳起來。

她下意識地看向門口，仿佛那個少年下一秒就會推開后門，懶洋洋地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