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縣衙內，兩個捕快一前一后正要走出衙門。

年輕捕快吹捧著陳總捕：“聽說季大人在的時候您就是咱們縣衙的第二片天呀！”

陳總捕哼了一聲：“你小子倒是會說話。”

年輕捕快連忙躬身，只露出深深笑意：“那可不，小人聽著您的威名長大。”

“就說當年劉舉人，為這許家是否盜黃金的案子，居然上京把季大人也告了！”

“還什么受賄，勾結地方豪強！”

他氣憤著忽然板住臉，揮手一比劃：“全靠您快馬一鞭。”

“這才不讓這般青天老爺蒙冤！”

陳總捕定定看著年輕捕快，三個呼吸之間，二人不約而同，朗聲笑了。

正在此時，劉長寧和春梅找來了。

年輕人說話聲音并不小，劉長寧暗中攥著帕子，面上越發端莊，說出訴求。

陳總捕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區區小偷，就交給你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劉長寧又道：“陳總捕公事繁忙，莫非蘇易常之案有了線索？”

陳總捕只說著官話：“調查取證后，自然再會升堂。”

劉長寧目送陳總捕離去，那個方向……

女子迎風而立，雙魚玉佩微微晃動，淡藍的流蘇宛若江東密流，波光粼粼。

“劉姑娘，還記得當時有哪些可疑的人？”穆風詢問。

劉長寧見此人身形偏瘦，青色制服，腰間配刀，眉目俊秀，又是面生。

“你是新來的捕快？”

“穆如清風，穆風，姑娘也可以叫我穆捕快。”

劉長寧聽此人聲色悅耳，說出話卻讓人不喜。

她不露痕跡，道：“在我旁邊的就是王大娘，或許可以去問問她當時周圍都有誰在。”

穆風點點頭，率先走在前頭。

春梅悄悄跟劉長寧嘀咕：“姑娘，這人可真諂媚啊。”

劉長寧用手遮掩，附耳道：“正好從他身上套消息。”

春梅微微睜大眼睛，又快速眨了下，心中了然，姑娘還惦記蘇易常的案子。

既可以通過這個小捕快接觸衙門里頭的事，又可以利用他做外面的幫手。

當時的街坊鄰居，正好可以發掘人證。

忽然穆風停下腳步，咳了兩聲。

春梅和劉長寧目光快速分離，一個望著天，一個望著地。

“那個，王大娘住哪條街來著？”穆風摸著腦袋問道。

……

三人從衙門口一路往南走，來到南大街。

這里靠近縣衙，又有私塾和義學，以及一些普通民居和小商鋪。

三人詢問王大娘等鄰居，提及蘇易常和杜氏，大多都確認看見杜氏生活困苦。

但偷荷包的賊發現了新的嫌疑人。

據小酒館掌柜說，一個叫阮四的小子突然叫他晚上給準備好酒，還提了一個錢袋子，保證有錢付賬。

估摸數量差不多十兩多一些，比較符合，錢袋子就是一個灰撲撲的袋子。

穆風馬上就去追查，劉長寧和春梅特意找借口休息，實際去蹲點杜氏。

從鄰居的消息來看，遇到杜氏的時間段，大概是早晚買菜的時候。

再具體，就是學堂早晨講學后，以及黃昏散學前。

正好是蘇易常不在家的時間段。

蘇易常上的義學，他的同窗說他中午拿了包子饅頭，要回家給杜氏一起吃，順便煎藥。

那個時間段倒是平安無事，但蘇易常一走，有鄰居家的小孩被吵醒，說仿佛聽到隔壁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和碗碟破碎聲。

春梅擔心道：“姑娘，這些證詞對蘇易常非常不利，不知道老爺能不能追回魯先生？”

劉長寧沉聲道：“現在大家對蘇易常都有了怨言，就怕到時候群情激憤。”

“急著把罪名按實，處置了一了百了。”

“我們倒還好，但萬一蘇易常有冤，那就是把人送上絕路了。”

春梅留意蘇家大門還沒開：“姑娘，杜氏真的會穿新衣裳出來嗎？”

劉長寧拿出一包糖分給街坊小孩們。

“現在只有讓他們留心了。”

“蘇易常說，給杜氏買了布料做衣裳，杜氏卻穿著破布，那買來的布料去哪里了？”

“蘇易常如果要苛待后母，何必繞彎子買那么多布料？而且他自己還常穿著舊的衣服出門。”

“就算做給世人看，那也該讓人穿出去才算做全套。”

春梅思索道：“也許杜氏不愿成全繼子的名聲，這才選了他不在的時候，讓大家看清這個人。”

劉長寧搖頭：“公堂上，她大可以直接向縣令告狀。你猜她第一句說的什么？”

“她在給蘇易常喊冤。”劉長寧摸著香囊，理順脈絡。

春梅疑惑：“可結果就是縣令為她做主了。”

劉長寧道：“先有因，后有果。”

她拉著春梅找個臺階坐下，繼續分析。

“倘若他們關系好，有人報案，為了救繼子，那一定要穿得體面，不落人口實。可杜氏是怎么做的？”

“再假設杜氏真有一股勁和繼子對著干。”

“那么公堂上，人更多，有鋪墊，自然義正辭嚴，大義凜然。無論結果如何，她都不會錯，這就是尊卑有序。”

春梅點頭，又搖頭：“姑娘說的不錯，可關鍵是……”

劉長寧嘆息：“我知道，說出去只是我的主觀臆斷。”

“姑娘，咱們會找到證據的！”春梅堅定道。

天色將晚，門還沒有開。

劉長寧有些不甘心，但還是拉著春梅回去。

“春梅，我們要先發制人。”

此時，穆風又撞上二人。

“原來你們還沒走？”

春梅道：“你不是去查阮四？”

“這小子，是個滑頭，不在家，荷包也沒找到。”

春梅眉頭擰在一塊，差點把嫌棄寫臉上。

劉長寧咳嗽一聲，春梅這才收斂，扶著她回去。

穆風攔住二人：“去酒館，他肯定在！”

春梅橫眉道：“你這般攔著，難不成還想讓我們女兒家一塊去？”

穆風一時失言，春梅已經帶著劉長寧離開。

確實，大晚上，讓人家陪著去酒館，這像什么話？

穆風瞧一眼酒館的方向，轉頭跟上，偷偷護送二人到家，深深看了一眼那燭火燃起，照亮窗紙，才施展輕功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