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盞在李逸軒掌心裂成齋粉，茶水順著指縫浸透案頭泛黃的書信。

洪雅俯身拾起沾著茶漬的《南疆異聞錄》，扉頁夾著的六月雪標本正與刺客掌心的花瓣脈絡重疊。

“周顯。“她碾碎干枯的花瓣，碎屑簌簌落在戶部尚書進貢的鎏金蜜餞盒上，“三日前朝會，他袖口沾著太廟香灰。“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竹窗，玉髓空間里青銅儺面的獠牙正咬住皇城輿圖的太常寺。

洪雅忽地扯開刺客衣襟，褪色的“癸“字刺青下竟藏著半枚金絲掐花的戶部印鑒——正是周顯督造河工時特制的暗紋。

李逸軒的佩刀突然發出蜂鳴，刀鞘上鑲嵌的玄鐵石泛起血色。

他猛地劈開竹樓暗格，成摞的曼陀羅籽滾落出來，每粒都裹著鎏金盒同款糖衣。

“回宮！“洪雅指尖劃過輿圖，玉髓空間的血水突然凝成星宿軌跡，“讓金吾衛封了戶部值房，尤其是周顯書案第三格暗屜——那里該有本《河洛算經》。“

寅時三刻的宮道結滿冰凌，洪雅的翟車碾碎滿地月光。

當車簾拂過太廟檐角的青銅鈴，她腕間新纏的赤金絲突然繃直——周顯帶著三十七名官員跪在丹墀下，朱紅官服映得雪地像潑了血。

“陛下明鑒！“周顯高舉象牙笏板，額角卻滲出冷汗，“老臣督辦南疆軍糧，豈會與巫蠱之事......“

“那請周尚書解釋。“李逸軒甩出暗屜里染血的《河洛算經》，書頁間飄落數十片六月雪花瓣，“為何你親手批注的賬冊，會出現在刺殺智者的刺客身上？“

朝堂死寂中，洪雅突然拂袖擊碎琉璃屏風。

九枝連珠燈轟然墜地，照亮屏風后蜷縮的南疆巫師——那人耳后赫然烙著與刺客相同的“癸“字。

玉髓空間傳來帛裂聲，九尾狐的虛影在她瞳孔一閃而逝。

“報——！“羽林衛撞開殿門時，周顯突然暴起。

他扯斷朝珠砸向蟠龍柱，瑪瑙串珠迸裂成毒霧，數十名官員應聲掀開官袍，露出貼滿符咒的軟甲。

洪雅旋身避開毒箭，發間鳳釵化作長劍劈開毒霧。

李逸軒的刀風卷起十二旒冕，玉藻撞碎周顯拋來的蠱鼎，黑霧中竟爬出數百只裹著糖衣的毒蛛。

“陛下小心！“禁軍統領被毒蛛纏住戰靴，眼睜睜看著叛軍撞響景陽鐘。

皇城外突然亮起狼煙，周顯私養的五千府兵正架著云梯沖向玄武門。

洪雅咬破舌尖血噴在劍鋒，玉髓空間轟然洞開。

血雨澆在青銅儺面上，她看見九尾狐最后一條尾巴掃過武庫方向：“取震天雷！“

“接著！“她揚手拋出七十二枚刻著星圖的銅丸，禁軍接住的剎那，銅丸竟化作纏繞電弧的長戟。

有個小兵不慎割破手掌，飛濺的血珠突然讓戟刃暴漲三尺，劈開的毒蛛竟化作青煙。

周顯見狀目眥欲裂：“放箭！

快放......“話音未落，李逸軒的刀鋒已挑飛他三根手指。

叛軍陣中忽然升起十二面儺面旗，旗面潑灑的毒粉竟讓宮墻磚石滲出黑血。

洪雅喉間泛起腥甜，強行催動玉髓空間又拋出百件兵器。

當一柄纏著紅綢的苗刀落入女兵手中時，刀鞘突然飛出十八只青銅儺面，咬住叛軍咽喉瘋狂吮吸鮮血。

“陛下不可！“李逸軒劈開射向御座的弩箭，卻見洪雅七竅滲出血絲。

她腕間赤金絲正在寸寸斷裂，每斷一根就有叛軍哀嚎著化為白骨。

宮門轟然倒塌的瞬間，獲得神兵的禁軍突然列成七星陣。

第一個銅丸爆開的電光里，有個滿臉血污的小兵突然高舉長戟——他背后隱約浮現出青銅儺面的虛影，獠牙正對著周顯狂笑的嘴......七星陣爆開的電光里，小兵手中長戟突然幻化成青銅蛟龍。

獠牙咬住周顯咽喉的剎那，他臉上狂笑還未來得及褪去，脖頸便已炸開血霧。

叛軍陣中十二面儺面旗同時崩裂，旗桿里竄出的毒蛇反噬主人，眨眼間將舉旗的叛軍啃成白骨。

“收網！“李逸軒的刀鞘重重砸在玄武門石磚上，震得城樓積雪簌簌而落。

禁軍手中神兵突然嗡鳴不止，七十二道電光織成天羅地網，將殘余叛軍困在電網之中。

有個府兵妄圖用云梯劈開缺口，梯木剛觸到電光就燃起幽藍火焰，將他半邊身子燒成焦炭。

洪雅抹去唇邊血跡，腕間赤金絲突然繃成弓弦。

她拽著金絲躍上九重宮闕，發間鳳釵在月光下折射出萬道金光。

當最后一條金絲纏住周顯腳踝時，這個須發皆白的老臣正抱著戶部印鑒往密道里鉆。

“尚書大人想去哪兒？“李逸軒的刀背拍碎密道機關，濺起的碎石割破周顯的官袍。

藏青補服下竟露出南疆巫師的刺青，褪色的“癸“字里還嵌著半片曼陀羅花瓣。

午門外的雪地被叛軍鮮血染成暗紅，當金吾衛押著周顯黨羽游街時，有個賣糖人的老嫗突然將滾燙的糖漿潑向囚車。

粘稠的琥珀色糖汁裹住周顯花白的頭顱，竟在寒風中凝成儺面形狀，引得圍觀百姓紛紛將爛菜葉砸向這個昔日的戶部尚書。

三日后的大典上，洪雅接過李逸軒遞來的玄鐵匣。

當鎏金蜜餞盒里搜出的曼陀羅籽倒入太廟祭火時，沖天而起的青煙竟在空中凝成九尾狐虛影。

都城百姓見狀紛紛跪拜，有個眼尖的貨郎突然指著云端驚叫——那狐影的第九條尾巴分明纏著武庫的震天雷。

慶功宴的煙火照亮整座皇城時，洪雅正倚在摘星閣的漢白玉欄桿上。

她摩挲著周顯那本《河洛算經》，忽然發現書脊夾層里藏著半張泛黃的輿圖。

李逸軒端著藥碗走近時，正看見她將六月雪標本按在某個邊塞城池的位置。

“暗衛來報，流放隊伍在蒼梧山遇襲。“他解下沾著雪粒的大氅，“周顯的囚車被雷火劈開，尸體胸口插著南疆巫師的骨笛。“

洪雅剛要開口，窗外突然掠過道黑影。

裝著西域葡萄酒的琉璃盞應聲而碎，羊皮卷從碎片中滾出，展開竟是張畫著青銅儺面的信箋。

當她的指尖觸到儺面獠牙的位置，玉髓空間突然傳來帛裂聲，九尾狐的悲鳴震得案頭紅燭劇烈搖晃。

“陛下！

北境八百里加急！“掌燈宮女踉蹌著撞開殿門，捧著的漆盒里滲出暗紅血水，“守關將士送來這個......“

李逸軒用刀尖挑開漆盒，瞳孔猛地收縮——染血的錦緞上躺著半枚金絲掐花的戶部印鑒，暗紋與周顯特制的款式分毫不差。

更駭人的是印鑒表面凝結著冰霜，那霜花形狀竟與玉髓空間里碎裂的青銅儺面一模一樣。

洪雅攥緊突然發燙的腕間赤金絲，聽見皇城外的歡呼聲浪里混進了異樣的銅鈴聲。

她望著信箋上逐漸浮現的血字，忽然將酒液潑向空中。

飛濺的酒珠映出萬千星斗，其中三顆輔星正被黑霧蠶食，軌跡與當年智者在南疆占卜的兇兆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