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聲穿透宮墻時，洪雅正將最后一張朱砂符咒貼在紫宸殿的蟠龍柱上。

符紙邊緣泛著青煙，昨夜用空間秘法回溯的名單正灼燒著她的掌心——三十七個名字，個個都能讓朝堂震三震。

“陛下，林將軍從北境送來的密匣。“蘇如風捧著玄鐵盒子的手指泛白，盒蓋縫隙滲出的冰霜在地磚上凝成狼頭圖騰。

洪雅用發間金簪挑開機關，三顆結著血痂的頭顱滾落在丹墀之下，驚得值夜的小太監打翻了銅鶴燈盞。

燭油混著腥氣在白玉階上蜿蜒，恰似二十年前那串銀鈴墜地的軌跡。

卯時三刻的朝會上，戶部侍郎王延年率先發難。

這老狐貍捧著笏板涕淚橫流：“陛下初登大寶便大興牢獄，豈不寒了眾臣工拳拳之心？“話音未落，他腰間玉佩突然迸裂，內里藏著的西戎密信飄落在御史大夫腳邊。

“王大人好個拳拳之心。“洪雅指尖輕叩龍椅，鎏金護甲刮過扶手上的狼頭紋，“三日前你府上歌姬唱的《折柳曲》，調子里嵌的可是趙太師最愛的《破陣樂》？“

滿殿嘩然中，李逸軒玄色朝服上的暗紋忽明忽暗。

他袖中銀鏈悄無聲息地纏住大理寺卿的腳踝，那人剛要溜向側門的腳步猛然踉蹌，懷里的虎符“當啷“一聲砸在兵部尚書靴尖。

“看來諸位大人比朕更急著看證據。“洪雅廣袖翻卷，十八盞琉璃宮燈應聲而滅。

空間秘法催動的幻象在梁柱間流轉，二十年前趙無極與群臣密謀的影像里，工部尚書正在給孕婦灌下鴆酒，而禮部侍郎的扳指分明扣在死去暗衛的喉骨上。

刑部大牢的銅鎖在午時陽最盛時融化。

洪雅撫過尚方寶劍吞口處的龍紋，看著暗河水倒灌進詔獄。

那些叫囂著要撞柱死諫的老臣，此刻正抓著鐵柵欄討要筆墨寫認罪書。

“陛下不怕史官筆下留污？“李逸軒將染血的帕子塞回袖中，昨日斬殺叛軍時被毒刃劃破的掌心還在滲金粉。

他望著洪雅發間顫動的翡翠耳珰，那抹幽光正映著刑場上滾落的九顆人頭。

洪雅突然扯過他的手腕，蘸著朱砂在宣紙上畫起星圖：“史筆如刀，能刻下朕的功過，卻刻不動玄武門磚縫里的血。“筆鋒掃過“甕“字局時，李逸軒腕間的西戎圣花刺青突然綻放，將紙上的三顆血色輔星吞進花蕊。

暮色四合時，新任的欽天監正捧著星盤撞進御書房。

洪雅擺手揮退侍衛，任由那老道將二十八宿的銅錢撒滿奏折。“東南角帝星蒙塵，需以七星燈......“

“不如以七條人命更痛快。“洪雅笑著碾碎案頭的琉璃麒麟，骨灰從指縫漏進硯臺。

她蘸著墨汁在《百官譜》上畫圈，朱批落處，乾清宮檐角的銅鈴突然齊聲嗡鳴。

三更梆子響過第七聲，柳如霞從冷宮枯井里爬出來時，發間的素銀簪子正在月光下泛青。

她蹲在滴水的飛檐下，看著一隊黑衣暗衛拖走禮部郎中的家眷，忽然咬破指尖在井沿畫了朵西戎圣花。

花瓣數目與昨夜溺斃在太液池的宮女相同，而花蕊里滲出的血珠，正緩緩爬向觀星閣的方向。

寅時的更漏聲滲進御書房時，洪雅正盯著鎮紙下壓著的素箋發怔。

箋上字跡是用鼠須筆蘸著鐵銹水寫的，末尾那朵西戎圣花浸了茶水，正慢慢啃食著“不臣之心“四個字。

“這墨里摻了冷宮井底的青苔。“李逸軒指尖捻開碎屑，玄色袖口暗繡的銀線突然繃直，絞住梁上垂落的半截絲絳——那是柳如霞昨夜掛燈籠時扯破的裙邊。

蘇如風捧著驗毒用的銀針突然輕笑：“陛下瞧這花蕊，七片瓣兒畫得像狗牙。“她腕間玉鐲磕在硯臺上，濺起的墨汁恰好蓋住“殘暴“二字，“禮部郎中家的小公子昨兒還說，冷宮廢井里夜夜有人唱《折柳曲》。“

洪雅突然將素箋按在青銅燈罩上，躍動的火苗里浮現出柳如霞蹲在井沿畫花的模樣。

空間秘法的反噬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昨夜子時三刻的雨絲分明還沾在對方袖口的金粉里。

“傳旨。“她抓起尚方寶劍挑開珠簾，劍穗上綴著的東珠正滾到柳如霞昨夜站過的位置，“就說朕要重修觀星閣，著欽天監明日搬去太廟暫住。“

卯時的晨霧還未散盡，十二個扛著朱漆木箱的小太監就堵死了冷宮西門。

柳如霞縮在樟木箱后，看著工部的人往井口澆灌鐵水，發間的素銀簪子突然燙得握不住。

她昨夜埋在井底的西戎密信，此刻正化作青煙從箱縫里鉆出來，凝成個嘲弄的笑臉。

“柳姑娘好興致。“林峰的聲音從琉璃瓦上砸下來時，她剛把染血的帕子塞進石縫。

這位北境將軍鎧甲上還凝著冰碴，掌心的馬鞭正卷著只死透的雪鸮，“這扁毛畜生腳上的銅管，看著倒像趙太師舊邸門環的制式。“

洪雅在御花園截住這隊人馬時，太液池的錦鯉正爭食柳如霞拋下的毒餌。

她故意用金簪挑起漂浮的魚尸：“傳膳房，午膳添道醋溜藕片。“藕節里藏的毒針叮當落進玉碗，驚得樹杈間窺探的暗衛踩斷了枯枝。

暮色染紅宮墻時，那封匿名信已拓印了三份。

洪雅蘸著胭脂在《山河輿圖》上勾畫，朱砂痕掠過西戎圣花圖騰的瞬間，李逸軒腕間的刺青突然滲出金液，將羊皮紙灼出個“甕“字形的洞。

“陛下！“新任欽天監正捧著星盤撞開殿門，二十八宿銅錢嘩啦啦灑在匿名信上，“紫微垣東南有客星犯......“

“那就把觀星閣東南角的磚全撬了。“洪雅笑著碾碎銅錢，粉末從指縫漏進正在謄抄《百官譜》的硯臺。

朱筆掃過柳如霞名字時，冷宮方向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驚起滿樹寒鴉。

子時的梆子聲漏過第七響，洪雅獨自站在融化的銅鎖前。

詔獄暗河倒映著匿名信殘片，波光晃過她驟然收緊的指尖——那朵被鐵水澆鑄的西戎圣花，此刻正在水紋里綻出七顆血色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