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廊柱投下的陰影還纏著昨夜的藥香，洪雅已立在金鑾殿九階丹墀之下。

她垂眸盯著袖口金線繡的龍紋，昨夜殘卷上浮現的隴西地圖正在識海里泛著血光。

“臣有本奏！“御史大夫王崇明突然出列，笏板上的翡翠墜子撞出碎玉聲，“鎮北將軍林峰私調五萬鐵騎至雁門關，與西戎使節密會七次有余！“他抖開卷軸時，洪雅注意到他拇指指甲縫里沾著靛青粉末。

李逸軒輕咳聲從左側傳來，他今日特意換了廣袖朝服，孔雀石粉的苦味混著龍涎香隱隱浮動。

洪雅袖中指尖掐進掌心，昨夜空間里《帝王心術》突然翻到的“調兵需持虎符與鳳印同鑒“的條款，此刻正在她太陽穴突突跳動。

“林將軍上月剛截獲西戎三千匹戰馬?！昂檠畔蚯鞍氩?，鳳頭履精準踩住從殿外飄進的柳絮，“王大人不妨解釋，為何密報中提到的云嶺馬場——“她突然輕笑，轉身時十二幅湘裙旋出刀鋒般的弧度，“三年前就被洪水沖垮了？“

趙無極的義子突然摔了笏板。

那方和田玉砸在金磚上迸裂的瞬間，洪雅嗅到慈安寺特有的沉水香味從卷軸滲出。

她藏在寬袖中的左手悄悄撫過空間玉佩，昨日收進去的淬毒銀簪突然發燙，燙得那卷假密信在眾人眼中顯出三道重影。

“陛下容稟！“刑部尚書捧著木匣沖上御階，匣中所謂通敵信件的火漆還沾著新鮮蜂蠟。

洪雅借著俯身行禮的機會，將空間里存放的永昌三年戶部賬冊殘頁覆在眼前——新制的云紋紙在晨光下果然泛著淡淡的靛青色。

李逸軒忽然握住她懸在身側的綬帶玉佩，借著幫她整理儀容的姿勢，將半片孔雀石薄片塞進她掌心。

那石頭邊緣還沾著血漬，與空間里狼頭金瓜子突然發出的嗡鳴聲共振，震得她看清信件落款處“甲申年“三個字竟是用隴西特產的紫毫筆寫成。

“好個忠肝義膽的林將軍?！昂檠磐蝗粨P手，十八串東珠耳墜隨著動作嘩啦作響，“只是這信中提到的黑水河冬季運糧——“她故意停頓，看著趙黨眾人脖頸后的汗珠浸透官服領口，“諸君可知，黑水河去年臘月就凍死了三十七個鑿冰的民夫？“

殿外突然狂風大作，將蘇如風捧著的那摞邊境軍報吹得滿殿紛飛。

洪雅繡著金鳳的披帛掃過御前香爐，帶起的火星落在偽造信件的邊角，燒出個形似孔雀尾羽的焦痕。

李逸軒腕間紗布滲出的血珠滴在地磚上，正巧與殘卷地圖的紅點重合。

當第一片被燒焦的信紙灰燼飄到《邊塞風雪圖》上時，洪雅聽見空間里傳來玉器碎裂的脆響。

那本《帝王心術》無風自動，將永昌元年云紋紙作坊的賬目清晰印在她視網膜上，而王崇明顫抖的雙手正把另一封“密信“往燭火上湊。

洪雅指尖撫過袖中冰涼的孔雀石片，看著滿地偽造信件在陽光下折射出靛青色的光暈。

朝柱陰影里，趙無極門生們官服下擺隱約露出的狼頭紋正在滲血，而殿外突然響起的驚雷聲里，混著三十七道鑿冰聲的嗚咽。

“王大人好記性?！昂檠胖讣饽胨榭兹甘∑迩喾勰湓诮鸫u縫里，“永昌元年云紋紙作坊大火，配方早被融成鐵水——“她突然抓起刑部尚書的手腕，那人指甲縫里殘留的靛青與王崇明如出一轍，“諸位不妨聞聞，這墨香里可摻了慈安寺的沉水香？“

李逸軒廣袖微振，三枚淬毒的狼頭金瓜子突然滾到趙黨官員腳邊。

他們官袍下擺滲出的血珠竟與金瓜子產生共鳴，在青磚上凝成三十七道冰錐形狀。

蘇如風適時捧出永昌三年的賑災賬冊，泛黃的紙頁間赫然夾著云嶺馬場當年的納稅憑證。

“放肆！“龍椅傳來玉玨相擊的脆響，老皇帝渾濁的眼睛突然清明如刀，“把這三個逆臣的官服扒了！“當侍衛扯開王崇明的朱紅官袍時，眾人倒吸冷氣——他后背刺著的西戎圖騰正滲出靛青色毒血。

洪雅借著整理鳳冠的機會，將空間里冰鎮過的銀針貼上太陽穴。

昨夜強行翻閱《帝王心術》的眩暈感還未消散，此刻卻能清晰看見趙無極藏在笏板夾層里的密信。

當侍衛押著人犯經過時，她繡著金線的裙裾故意掃過刑部尚書顫抖的手指，暗藏在空間里的淬毒銀簪瞬間吸走他指縫殘留的毒粉。

“陛下圣明！“兵部侍郎突然出列跪拜，他腰間新換的狼頭玉帶扣正是三日前洪雅讓蘇如風送去的那枚，“林將軍赤膽忠心，斷不會......“

檐角銅鈴忽然無風自動。

洪雅瞥見柳如霞藏在袖中的指尖閃過藍光，當即借著攙扶老皇帝的姿勢，將空間里備著的解毒丸塞進老人掌心。

果然，當柳如霞假意拭淚時，她耳墜里飄出的磷粉在御前香爐里燃起幽藍火焰。

“柳姑娘當心?！袄钜蒈幉恢螘r擋在香爐前，腕間紗布滲出的血珠正巧滴進火焰。

嗤啦聲響中，三十七個冰人虛影在青煙里浮現，正是去年凍死在黑水河的民夫模樣。

柳如霞踉蹌后退時，發間銀簪突然斷裂，露出里面淬著孔雀膽的暗器。

退朝時暴雨初歇，洪雅在回廊拐角處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空間玉佩燙得驚人，昨夜收進去的半本《邊塞兵要》正在識海里翻到“西戎死士后背刺青遇毒則顯“那頁。

蘇如風捧著熱茶過來時，袖口沾著御藥房特有的龍腦香。

“主子，柳如霞往冷宮去了?！八龎旱吐曇魰r，耳垂上李逸軒所贈的孔雀石耳墜微微發亮，“暗衛發現趙無極的囚車里......“

洪雅折斷廊外探進來的桃枝，汁液竟是詭異的靛青色。

她把斷枝收進空間，看著它瞬間被《毒經》殘頁吞噬，“讓林將軍的親衛換上民夫裝束，今夜子時在黑水河舊址等著?！罢f話間，玉佩突然傳來灼痛——那半片染血的孔雀石正在空間里與狼頭金瓜子融合，漸漸顯出隴西地形圖。

御花園假山后，柳如霞正將染毒的指甲浸在雨水里。

她沒注意到身后石縫中卡著的半片孔雀石，更不知自己發間落下的磷粉正被空間之力牽引著，在地面拼出個殘缺的“甲申“字樣。

當遠處傳來宮門落鎖的聲響時，她蘸著毒汁在絹帕上畫的，正是洪雅今晨鳳冠上東珠排列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