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了就不能苦了自己。

趙文東攔住往來縣城之間的小巴車。

“去哪兒？”

“姐，我在小青山下車。”

“兩毛。”

趙文東不是第一次做這種私人運營的小巴車，以為對方坑他，忙問：“上次不是才一毛錢嗎？”

售票員大姐瞥了他一眼，蹙眉道：“上次什么時候？”

“額，五年前呢？”

“是啊，你也知道五年前！”

售票員話音剛落，整個車廂笑成一片。

趙文東也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往角落里擠了擠。

車上已經(jīng)沒有位置了，好在他帶著背簍可以墊屁股下，倒是不用一路站著。

二十多分鐘后，到了村口。

趙文東羞紅了臉落荒而逃，小家伙還是臉皮薄了點，其實根本沒人把他當(dāng)回事兒。

回到家里。

發(fā)現(xiàn)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趙文東知道大家都去后山挖野菜去了。

他將背簍放下，拿出里頭剩下的襪子，放在灶臺最顯眼的地方。

路上他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足夠應(yīng)付大姐的詢問。

另外285塊錢，他只拿出5塊錢，剩下的都藏到床頭的夯土縫隙里。

剛剛藏好錢，就聽到院門推開的聲音。

小妹趙文麗穿著一身‘新’衣服跑了進來，手上抓一根樹枝甩來甩去玩著。

二姐和三姐緊隨其后，背簍里頭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呢i草和柴火。

他們家沒有養(yǎng)豬，不過村里有人養(yǎng)，豬草可以跟養(yǎng)豬的人家換棒子面吃。

最后進來的是大姐趙盼兒，手里抱著一捆洗過的野蕨菜。

“大姐！”

看到大姐，趙文東就像是看到了親媽一樣親熱的喊道。

聽到他的聲音，四姐妹才發(fā)現(xiàn)趙文東回來了。

小妹趙文麗見到他，小臉兒滿是期待的問道：“哥，你帶好吃的回來了嗎？”

趙文東愣了一下。

大姐解釋道：“這丫頭中午吃了你帶回來的肉，現(xiàn)在還攙嘴兒呢。”

“哦，這樣啊。”

趙文東將小丫頭一把抱起來，安慰道：“小妹別急，明天哥哥就給你買肉吃。”

“真的嗎？”小文麗舔了舔嘴唇，中午的大肥肉是真好吃。

“當(dāng)然，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呀。”

趙文東說著，又朝姐姐們說道：“我?guī)Я撕脰|西回來，大姐你給大家分一分。”

聽到趙文東又拿東西回家了，姐妹幾人都好奇的跟進屋里。

二姐趙念兒第一眼就看到了灶頭上漂亮的襪子。

“哇，東子，你哪兒來這么好漂亮的新襪子？”

大姐疑惑的看向趙文東，這就是你擺攤賣的東西嗎？

趙文東知道大姐肯定會追問，索性把想好的說辭拿出來，“姐，人大老板讓我?guī)兔u襪子，賣一雙襪子給我一毛錢的抽成，我賣了五十雙，這是老板給我的辛苦費。”

他說著將口袋里的五塊錢拿出來，放到趙盼兒跟前的桌面上。

姐妹幾人紛紛低頭看去，大姐拿起錢確認(rèn)不是假的，這才好奇問：“賣什么襪子能賺這么多，你才去了幾個小時，天都還沒黑呢。”

這年頭廠里的職工月薪在七八十左右，一天收入五塊錢，那一個月不得一百五，這可是工人兩個月的工資，趙盼兒簡直不敢想。

“那是因為生意太好了。”趙文東將妹妹放在床上，拿起一雙帶花色的條紋襪子，說：“這樣的襪子兩塊錢一雙，五塊錢三雙，十塊錢七雙，那些城里人都是用搶的。”

“兩塊錢的襪子，這幾塊破布這么貴？”

趙念兒難以置信的扯了扯手中的襪子，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趙盼兒見狀，急忙將二妹趙念兒手中的花襪子搶過來，“死丫頭，這么貴的東西可別扯壞了。”

趙念兒委屈的吐了吐舌頭，敢怒不敢言，大姐在家里的權(quán)威是不容侵犯的。

“那這剩下的襪子怎么處理？”

“大老板說我今天表現(xiàn)不錯，剩下這些讓我?guī)Щ貋碜约捍┗蛘呓o家人穿。”

“東子，你說真的！”二姐趙念兒眼前一亮。

“騙你是小狗。”反正我自己就是老板，趙文東耍了個小機靈，看向大姐，慫恿道：“大姐，老板還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試試，一天賺五塊錢，咱賣一個半月就有錢還給顧老三了。”

說起自己的事情，趙盼兒的眼眸瞬間暗淡了下來。

“東子，我們都去不行嗎，到時候咱們分開賣不是賺的更多！”

趙念兒腦子靈活一些，瞬間卡到了bug。

趙文東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頭應(yīng)道：“對啊，到時候咱一個在菜市口擺攤，一個在毛廠后門那條商業(yè)街?jǐn)[攤，大姐，你覺得怎么樣？”

趙盼兒此時有些恍惚，主要還是驚喜來得太突然了。

“東子，那個老板是哪里人，他該不會騙咱們的吧？”

趙文東一時語塞，頓了頓后，咧嘴笑道：“大姐，咱家都這樣了，人家老板能騙什么，再說我真金白銀拿在手上，工資每天都是現(xiàn)結(jié)的，這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是啊大姐。”二姐趙念兒拉著大姐的手臂，“東子說得沒錯，咱家真沒有什么可讓人騙的，而且每天5塊錢呢，兩個人分開賣一天就能賺10塊錢，二十天咱們就能把錢還給顧老三。”

“這……”

趙盼兒還是有些遲疑，總覺得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不可能讓自己家碰到。

可如果真的能夠賺到錢，自己就不用嫁給傻子當(dāng)媳婦兒。

趙盼兒激動的攥緊自己的衣角，有種絕處逢生的緊張感。

東子說得沒錯，工資現(xiàn)結(jié)，待遇還這么好，實在沒有不賺這個錢的道理。

“那，那好，明天我們一起去縣城，到時候我先跟著你學(xué)，等學(xué)會了我就去毛廠那邊擺攤。”

趙文東嘴角一揚，說：“大姐，要去咱們就全家一起去，你負(fù)責(zé)菜市口，二姐三姐負(fù)責(zé)毛毯廠商業(yè)街，我負(fù)責(zé)給你們兩邊送貨，就是小妹……”

“小妹我來看著，你送貨的時候自己注意安全。”

趙盼兒不知道具體是怎么一個賣法，既然弟弟說了需要一個人去送貨，那肯定就要有人送貨。

聽到自己也要去擺攤，趙念兒和趙想兒面面相覷。

她們倆一個期待一個忐忑。

趙念兒心思活絡(luò)敢于冒險，趙想兒是個內(nèi)斂話少的，對這個事兒兩人又不同的看法。

好在這幾年風(fēng)氣大為轉(zhuǎn)變。

如今的人對做買賣已經(jīng)沒有那么的抵觸，反而因為縣里出了幾個萬元戶的關(guān)系，上頭還一直鼓勵下崗工人自主就業(yè)，人們漸漸開始放開了思想。

可惜這個時代的消息十分閉塞，真正能賺到錢的人寥寥無幾，大部分人還是選擇旱澇保收和要死不活的生活狀態(tài)，不敢走出去拼一拼搏一搏。

“對了東子，我把你昨天拿回來的水果和點心都換成糧食了。”

趙盼兒走到灶臺旁，從米缸里拿出幾袋子糧食，笑著說：“這些都是跟村里人換來的，有這些糧食，咱這個月的伙食就有著落了。”

“啊，都，都換了呀？”

趙文東還想嘗一下那個餅干時什么味道呢，沒想到大姐動作這么快。

不過，看到大姐一臉高興的樣子，趙文東并沒有說什么掃興的話。

“換了就換了吧，回頭咱賺錢了自己再買來吃。”

“可不敢這么浪費，除了顧老三的兩百塊錢賭債，咱家還有三百多塊錢的饑荒呢。”

趙文東張了張嘴，想說自己能賺錢，床頭夯土縫隙里還藏著二百八十塊呢。

可一想起自己的秘密，瞬間冷靜了下來。

不是對大姐不信任，而是不想讓大姐擔(dān)心。

自己今天只是去一趟縣城，就讓大姐擔(dān)心得絮絮叨叨，這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去了一個神奇的未知世界，那還不得擔(dān)心得每天晚上睡不著？

所以，暫時他不打算告訴她們自己的秘密，真的有必要的時候，自己再說也不遲。

“大姐，那你們晚上早點睡覺，我吃了晚飯就得去拿貨，爭取多拿一點，所以我可能要明天早上四五點才能回來。”

“啊，那你不是一個晚上沒得睡？”

趙文東心頭一暖，大姐就是大姐，放著賺錢的機會不關(guān)心，竟然只關(guān)心自己能不能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