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峰，哪來這么多菜啊？”

“哦，東子送的。”

關(guān)海峰看到媳婦兒挺著肚子走出來，指著一旁用破抹布清洗自行車的趙文東。

趙文東見狀，急忙起身打招呼，“嬸子下午好。”

“你好，你叫東子啊，謝謝你給我們家送了這么多菜，晚上留下來吃飯吧。”

“對啊東子，晚上一起吃飯。”

“不了關(guān)叔，我還要去給人送貨呢。”

關(guān)海峰微微頷首，剛剛兩人聊了一會兒，他才知道趙文東小小年紀(jì)就要摸田螺養(yǎng)家了。

當(dāng)然一切都是關(guān)海峰自己腦補的，趙文東的生意可不只是賣個田螺這么簡單。

李梅香挺著大肚子，上前看了看水池里頭的蔬菜，笑著夸起來，“這菜種得真好。”

趙文東在一旁傻笑，他也覺得三姐種菜是一把好手。

以前家里還有雞鴨的時候，也都是三姐在看顧，村里人都說三姐養(yǎng)的雞鴨全村最肥。

“來東子，吃個蘋果。”

李梅香從屋里拿出幾個蘋果，洗了洗，給丈夫和趙文東各拿了一個，自己也拿了一個開始削皮，嘴上說著一些小時候在農(nóng)村的趣事兒。

趙文東聽著聽著，突然覺得那么熟悉呢。

“嬸子，你是大青山那邊的？”

“我不是，我爸年輕那會兒在那一片收廢品，我偶爾會跟過去幫忙。”

“那，那你知道顧老三這個人嗎？”

“顧老三？”

李梅香眉頭一挑，感覺這個稱呼有點熟悉。

這時，關(guān)海峰突然開口，“顧老三是不是叫顧成功，我記得你爸說過這個人，當(dāng)年他家被公安包圍，從后院挖出來好幾多古董那個？”

“哦，對對對，顧成功就是顧老三，以前我爸在大青山收廢品的時候，還得給他交保護費，后來他被人舉報販賣文物被擊斃，我爸還買了酒回來慶祝呢。”

趙文東呆愣當(dāng)場。

顧老三家后院埋了古董？

這家伙還販賣文物……

“嬸子，顧老三殺過人你知道嗎？”

“啊，這個沒聽說啊。”

李梅香回憶了一番后，蹙眉道：“好像以前有人說他打死過人，不過公安也沒有查出來什么，倒是村里人說他是盜墓有損陰德，生了一個傻兒子什么的。”

“盜墓？”

趙文東聽到這個詞，不由得想起大青山南面的三座古墓，聽老村長說是什么將軍墓來著。

李梅香繼續(xù)回憶道：“當(dāng)時事情鬧得很大，顧老三被抓的時候，他那個傻兒子拿槍拒捕，被公安當(dāng)場擊斃，兒媳婦被流彈打中一尸兩命，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大傻子娶媳婦兒了？”趙文東暗自心驚。

“說起顧老三這個人還真不好評價，你說他惡吧，他對兒子兒媳簡直好得沒邊，你說他善吧，這家伙盜墓開賭坊收保護費又是無惡不作。”關(guān)海峰嘆息道。

趙文東愣了愣，“關(guān)叔，你，你說顧老三對兒媳很好？”

“是啊，95年泥石流死了兩個村子的人，顧老三那個兒媳娘家?guī)讉€姐弟妹都被埋了，顧老三親自掏腰包請人挖土找人，當(dāng)時我爸媽都去了，前前后后挖了十多天，加上挖掘機和拖土車的費用，怎么也要一兩萬，那可是九十年代的一兩萬啊。”

“是有這個事兒，我爸媽當(dāng)時也去了幾天，聽說挖了大半個月才找到人，當(dāng)時姐弟妹四人緊緊的抱在一起，兩個姐姐和弟弟把最小的妹妹保護在中間，唉。”

趙文東臉色蒼白，心臟‘嘭嘭嘭’跳得厲害。

“泥石流，被埋的是小青山和陳塘村嗎？”

李梅香聞言嘆然一聲，指著腳下的大地，點頭道：“是啊，這里以前就是小青山村，你說的陳塘村就在大學(xué)城那塊。”

“當(dāng)時兩個村子因為地勢比較低都被泥石流吞了，只有半坡的土地廟留了下來，后來政府就以土地廟為中心規(guī)劃了現(xiàn)在的東城新區(qū)。”關(guān)海峰伸手指向土地廟的方向。

趙文東抬頭望去，那個方向就是他來的那條商業(yè)街。

“泥石流，1995年，兩個村子的人都被埋了。”

趙文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廢品回收站的。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行人往來不斷，耳邊是嘈雜的汽車鳴笛聲，還有商家播放的DJ音樂。

趙文東嘴里重復(fù)念叨，“死了，都死了……”

剛得到自行車的喜悅此時已經(jīng)蕩然無存，就連答應(yīng)曹建國的皮鞋都給忘了

“都死了，都死了……”

趙文東嘴里不斷重復(fù)著這三個字，似乎冥冥中有種因果印證。

他知道那個一尸兩命的傻子媳婦兒是他大姐，那三個將妹妹保護在中間的姐弟，是……

“不對啊，我錢都還了，大姐怎么還給大傻子當(dāng)媳婦兒了？”

回過神來，趙文東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

可是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1995年，還有五年……”

趙文東眉頭緊鎖，五年時間足夠他改變這一切的吧。

不，一定要改變這一切。

不只是拯救自己姐弟妹五人，還有大爺爺，建國叔，建國嬸子，大毛，二毛，好多好多人。

站在街邊沉默良久。

趙文東讓自己盡量不去想泥石流的事情。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應(yīng)該做的是努力改變所有人的命運。”

“既然老天讓我擁有這個能力，那肯定就有辦法救他們，實在不行就搬家，全都搬到縣城。”

趙文東深吸一口氣，強自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里安慰自己。

“先去送貨吧。”

回到小巷子將田螺和紫蘇葉固定在自行車后座，趙文東推著自行車開始每日的送貨日常。

“東子來啦，快嘗嘗我炒的紫菜飯。”

謝麗華這兩天都特意讓謝軍多做一點，反正兩個人吃是吃，三個人也是吃。

謝軍將一盒炒飯放在桌上，又從冰柜里頭拿了一瓶可樂出來。

“東子，你先吃，我把這些紫蘇給我?guī)熜炙腿ィ纯此趺凑f。”

“好的軍哥。”

如今趙文東跟二人也不客氣，他看過謝軍的菜單，炒飯和炒粉炒面都是十塊錢一份。

十塊錢也就是兩斤田螺的價格，他每次都會多裝兩三斤田螺或者紫蘇過來，算是補了飯錢。

“東子，你吃完過來一下。”謝麗華在一旁神神秘秘的。

趙文東以為她是要自己幫忙，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姐，我吃好了，有什么要我?guī)兔Φ谋M管說。”

“幫什么呀，桌椅板凳我都擺好了，你過來看看這個，我兒子之前的衣服，你別嫌棄。”

“衣服？”

趙文東好奇的接過一件牛仔褲，看著還挺新的啊！

“額，姐，這真是穿過的嗎，我看著怎么跟新的一樣啊？”

謝麗華尷尬的打了個哈哈，這些衣服確實都是新衣服，不過都是拼多多幾十塊錢買的。

她一個寡婦要供養(yǎng)兒子上大學(xué)，家里也沒有多少積蓄，就是喜歡趙文東這個孩子才買了這些衣服。

“你別管，反正衣服我都給你帶來了，你就帶回去試試。”

“姐，我……”

趙文東心中感動不已，謝麗華對他太好了，不僅幫他找銷路，還給他買新衣服。

記得上一次他穿新衣服，還是四五年前，那個時候媽媽還沒有走……

趙文東眼眶酸酸脹脹的，難受，想哭。

“東子，你別這樣，我這個人眼窩子淺，看不得你這樣。”

謝麗華是個容易共情的人，何況她自己也有一個孩子，一想到哪天自己走了，兒子一個人過得那么辛苦，她就覺得心酸。

“姐，我就是太高興了，這兩套衣服我很喜歡，真的。”

“嗯嗯，你喜歡就好。”

趙文東將衣服小心翼翼的折疊起來裝進袋子，又放到背簍里頭放好。

謝麗華對他的好，他無以為報，只能看看以后有沒有機會再感謝她了。

兩人又寒暄了一番，就看到謝軍樂呵呵的趕了回來。

“東子，事情成了，以后每天二十斤，要是能跟今天一樣的質(zhì)量，我?guī)熜纸o你八塊錢一斤。”

“多少，八塊錢一斤？”

趙文東喜不自禁，八塊錢一斤，一天二十斤，那就是160塊錢。

加上謝軍這里的175塊錢，那他以后一天就能賺到335塊新錢，能進更多的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