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范廣珍說要把記錄本燒掉，魏琳心中就一緊，急忙問他，“你燒掉了沒有？”

范廣珍張張嘴，猶豫一下，他能感覺得到魏琳的緊張，心中自然也就明白那本記錄本很重要。

只恨當時只是簡單翻了翻，看到上面都是楊銓的行程安排，以及與什么人見面之類的，就沒當回事，沒仔細研究。否則，還能立個大功。

“說！”

魏琳又厲聲逼迫范廣珍一次。

“我……沒燒掉。”

范廣珍知道現在形勢不由他。

三個月之前的事，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就算記錄本里有重要的人或者事，相信他們都已處理干凈。現在他就算僥幸脫身，再拿著記錄本去報告上級，到時沒有任何收獲，以上級的調性，他非但無功反而是有過。

與其那樣，不如早些把記錄本交出來，還能少受點罪。以范廣珍的心理判斷，哪怕他說把記錄本燒掉了，魏琳也不會相信，肯定要一遍又一遍地拷打訊問。

“放在哪里了？”范廣珍配合，魏琳的語氣也平和了些。

“就在我家里面。”

“家里什么地方？”

“廚……房……。”范廣珍眼神有些閃爍，語氣也有點結巴。

感覺到范廣珍在躲避什么，魏琳語氣再次逼迫，“老實點說，別耍花招。”

看著在魏琳手中晃來晃去的濕毛巾，范廣珍舔舔嘴唇，一咬牙，開始交待實情。

“記錄本確實是在廚房。因為平時做飯，需要墊墊鍋，擦擦灰什么的。我想著戴主任反正是讓我把記錄本燒掉，那不如就放在廚房，隨手撕一張紙用，用完了再燒，也沒區別。”

“你……”魏琳有些氣結。

“燒了多少？”再氣也沒辦法，魏琳暫時穩住情緒，又問道。

“應該不多。”范廣珍斟酌著說，“平時都是小柳兒做飯，她不識字，但是敬佩有文化的人，所以挺愛惜那本記錄本的。我的話她不敢不聽，所以在手頭上有舊報紙時，都是先用舊報紙。實在沒有了，才會從記錄本上撕一張。”

魏琳調查范廣珍時知道，小柳兒就是范廣珍養在家里的女人，實際上也可以說是他霸占的。范廣珍名下除了汽車出租公司，還有家賭場。小柳兒的父親輸光一切，拿女兒抵債，把小柳兒抵給了范廣珍。

問話到現在，該知道的基本都知道。

魏琳轉頭看看在旁邊記錄的李秀寧，眼神與她一碰，開始商量對范廣珍的處理。

殺，還是留。

兩者各有弊端。

殺的話，不論法租界警務處，還是軍統特務處，必然都會展開調查。

雖然魏琳他們一切行動都很小心，沒有留下與范廣珍直接相關的可查線索，但就怕有人會從范廣珍聯想到高德臣。

想到高德臣，就想到楊銓被刺案。有人去見了醫生肖啟泉，還有人見了政事部華人督察長程子卿，這些都能查到。

順著這些線索再往下查，想到楊銓，也會想到宋先生。

魏琳和李秀寧兩次拜訪宋先生，相信，他們的照片早已經出現在特務處的辦公桌上。幫魯樹人先生找回失物，并且獲得一批古董，然后拜訪宋先生，準備把古董捐獻出去。這些事，特務處也都會知道。

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們只是借助了青幫的力量，兩個年青人，傾向不明顯，還不足以重點關注。

但再與楊銓被刺案聯系起來，那么在范廣珍被殺這件事上，兩張嫌疑人的標簽就會貼到魏琳和李秀寧兩的腦門上。雖然找不到直接證據，但是之后，特務處對他們的關注會更密切。

留下范廣珍的命。

只要他不提，那么這件事就能當作沒發生過。除了他們三人，誰也不會知道。

就怕范廣珍不甘心，以后想著報復。他在暗查之下，再攪出事來。

魏琳拿起李秀寧寫的記錄，從頭到尾看一遍。

在問話時，范廣珍明確講了他的各種身份，承認自己是特務處的人。

也承認高德臣是特務處特務，真名叫過得誠。

還直接承認他接受戴春風命令，毒殺高德臣一事。又通過關于記錄本如何處理的問話，間接承認，刺殺楊銓是戴春風的命令。

“來吧，看一看。”

魏琳把問話記錄拿到范廣珍面前，讓他從頭到尾看清楚，尤其是他直接承認接受戴春風命令毒殺過得誠一事。

“范廣珍，你應該是明白人。簽了這份記錄的后果是什么，能想得到吧？”

等范廣珍看完，魏琳問他。

“知道。”范廣珍臉色灰白。

這份記錄一旦暴露出去，特務處肯定要執行家法，他的命再也保不住。

同時，范廣珍心中也多了些希望。

魏琳既然這樣問話，或許就意味著，現在他不打算要自己的命。按范廣珍的心理判斷，他來處理的話，肯定不會留他自己的命。

他怕死才會回答問題，但是回答了也要死，他之所以還要回答，只是不想受罪。

“簽字畫押吧。”

魏琳把問話記錄擺到范廣珍面前，讓他簽了字，畫了押。

把范廣珍綁好，再拿布蒙住他的頭，把他帶到車上，李秀寧開車，重新回到范廣珍家附近。

“走吧，去你家。”

魏琳扯下范廣珍腦袋上的黑布，扶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下車，暗藏的匕首抵在他的腰間，防止他胡亂動作。

這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

小柳兒在家中，睡又不敢睡，只能熬著等待，迷迷糊糊中，坐在沙發上打盹。

聽到門響的聲音，一個激靈醒過來，匆匆往外迎。

范廣珍朝剛打開屋門的小柳兒呵斥一句，“沒你的事，快回去睡覺。”

小柳兒不敢再邁出門，怯怯地往后退一步，半低下頭，也不走，就站在門口偷偷地看。

魏琳也不在意。只要范廣珍不說，小柳兒什么也不敢向外說。

“走，去你家廚房。”魏琳低聲向范廣珍說道。

范廣珍現在也沒有抵抗的心思。只要問話記錄不在他的手里，他就不敢鬧出動靜。

進了廚房，魏琳和范廣珍找一圈，沒見到記錄本。

魏琳手中的匕首向前頂了頂，“說實話，那記錄本到底還在不在？”

范廣珍心中也著急，扭頭向屋門方向低喊了聲，“小柳兒，你過來！”

聽到范廣珍的話，小柳兒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戰戰兢兢地一步步挪到廚房門口。

“你他麥的快說，那本記錄本去哪了？”范廣珍可不管她現在是什么心理狀態，直接怒罵著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