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季咸淡定地喝了一口湯。

湯色清亮，鮮香入喉，余味綿長。

一罐下肚，氣血漸暖。

果然是好東西。

阿姐喝罷，面頰微紅。

季咸眼眸微微瞇起。

雖然心中有所疑惑，卻沒說話。

畢竟，人情比銀子金貴。

聽安排便是。

三人撂下碗，付錢離開了。

此時，天邊只剩殘陽，暮色卷地而起，北風呼嘯冰涼。

王掌柜引著季咸姐弟出了酒樓，穿過三座學宮間的巷子。

繞過周楊兩家大宅，停在一處院落前。

朱漆大門嵌著銅環，青磚院墻上爬滿枯藤。

三進三出的格局里，十幾間齋舍錯落相連。

季咸踮腳望向大門。

黑檀匾額上“錦心繡口”四字鎏金璀璨，筆鋒如游龍驚鴻。

兩側楹聯墨色酣暢。

上聯——意匠如神生萬象。

下聯——筆端千鈞任縱橫。

這般氣派的書院，王掌柜怎會識得里頭的人？

正想著，季咸眼睫微顫。

那些字跡筋骨錚然，墨色滲入木紋三分。

望之如見刀劍相擊，金戈之氣撲面。

少年不禁抬手遮了遮眼。

再細看時，那鋒芒竟然化作清正氣象，宛如春雨潤物。

季咸眸光閃動，阿姐驚訝的聲音傳來。

“好舒服的字！”

“恩？”

季咸疑惑，側目看去。

阿姐淺淺一笑，整個人似乎沉浸在清正之氣。

季咸移回目光，落在匾額下方的青玉書卷上。

浮雕層層疊疊，祥云托著展開的卷軸，可謂巧奪天工。

王掌柜不由感慨道：“書院門庭不像武館，多以文房雅物為飾。這青玉書卷取‘開卷有益’之意，祥云紋則象征平步青云。”

那位連青玉書卷都帶來了，看來是要在此地長住了。

似乎是察覺到有客前來。

大門忽地打開。

那是一位身著黛青襦裙的老婦人。

銀發綰成圓髻，手持戒尺。

她眼尾凝著紅痣，行走時腰間玉飾紋絲未動。

“可是來求學的姑娘？”

老婦人渾濁的雙眼微微發亮，停在季靈身上。

可當她掃過一旁陰影，瞥見旁邊佝僂著背的王掌柜。

神色陡然僵住，臉上的喜色倏地褪去。

“嗬，這不是老王頭么？”

她沙啞地笑道，“這么多年，還沒下去呢？”

季咸被這話嚇了一跳。

王掌柜露出一抹笑意，像是感慨，又像是遺憾道：“難為朱姐姐記掛。原本以為要在這山里孤老終生，沒承想...”

他頓了頓，繼續道，“能再見著姐姐，這輩子也算沒白活。”

“少來！”老婦人面色紅潤，冷哼一聲。

“當年讓你低頭求人，偏死撐著臉面，活該！”

目光掃過對方還算精神的面貌，嘴角卻翹起來，“沒死就行。”

王掌柜把季咸推到跟前，幽幽道：“多虧這小子常采靈藥來，我這把老骨頭才松快些。他開的方子也管用，要不我哪能有機會見到朱姐姐。”

老婦人細細端詳著季咸，點頭說道：“銅皮鐵骨的底子，這年紀倒是少見。”

忽然她眼眸微縮，手指戳了戳少年臂膀：“金肌都小成了？你是把壓箱底的藥材全喂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