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丹藥收回令牌，季咸推門而出。

此刻，正值晌午。

季咸來到街角。

眼前是一家熟切鋪子。

門簾一掀。

醬香以及花椒味，往鼻子里鉆。

這鋪子專做鹵貨買賣。

季咸眼風一掃。

老湯里滾著牛腱子，顫巍巍掛著紅油。

瓷盆里，碼著切得透亮的雞鴨胗片。

講究的主顧，會讓伙計配上醬肉脯。

再抓把脆生生的黃瓜條，拿現烙的荷葉餅一卷。

天寒地凍里，吃得人后背冒汗。

“內寨人倒是會享福。”

季咸嘬著大餅上的醬汁。

眼瞅伙計往食盒夾層灌滾水。

這物件兒是南邊傳過來的手藝。

盒子內膽足有半指厚，熱湯能煨上小半個時辰不涼。

臨近年關，不少大戶都在這兒訂年菜。

天不亮，就有小廝揣著牌子候著。

掌柜的每敲一聲銅鈴，便有人捧著食盒快走。

入冬了，北風凜冽。

個個都把食盒摟在皮襖里。

若叫湯汁晃出來，濕了食盒上的紅封，怕是連正月賞錢都要折進去。

大快朵頤后，季咸走向鈞天書院。

今早的煉丹讓他確認了幾件事。

其一，謝青對周二河確有圖謀。

為此季咸特意演了場戲。

引得周二河放下戒備，主動“探路”。

這正是季咸想要的效果。

其二，縣令的“領賞”頗為蹊蹺。

季咸猜測縣令，怕是重傷難支，才不得不撤離這兒。

想來，如今山中形勢，恐怕已到危機關頭。

這也正是他拒絕與周二河進山的原因。

最后，看向識海中的玉簡，季咸蹙起眉頭。

以往每次煉藥都能參悟精進，這次卻毫無反應。

這塊隨他穿越的神秘玉簡，首次失去了往日的玄妙感應。

“怪了，莫非煉丹手法有誤？”

“還是火候不夠？”

季咸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揣上油紙包，往鈞天書院去。

天寒地凍，細雪如毛，緩緩飄落。

季咸裹緊衣領暗忖。

月前還在愁年關難熬。

如今倒能常下館子，連藥行少東家都來攀交情。

可錢袋鼓了，功夫卻要更扎實。

畢竟，無拳傍身，金山銀山也守不住。

書院階前，積雪未掃。

只見婆婆獨個兒，揮著竹帚。

“婆婆，都說這山野香料鹵的肉勁道，我恰好路過內寨的老鋪子，便買了些來?！?

季咸忙接過竹帚，遞出油紙包。

“王掌柜最近事情忙，還特意叮囑我，要多買些，讓您嘗嘗?！?

人情往來，全在這些細節里。

多留心，多記著，否則得罪人都不知道緣由！

老人抽了抽鼻子，笑意漫上眼角：“老王頭當年要有你半分活絡，也不至于被謝青坑得傾家蕩產?！?

朱婆婆接過，油紙包在掌心轉了個圈。

老人衣襟上沾著灶灰，袖口還帶著柴火氣，顯然是剛吃過午飯。

“濟世堂今日歇業？”

她一邊說，一邊朝里走。

“老王頭既把生意交給你，倒舍得放著白花花銀子不賺？”

季咸掃凈臺階前的積雪，擱好掃帚，快步跟上。

他搓著通紅的手，笑道：“普通人和武夫的錢，看似都是錢，里子可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