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咸佯裝醉意，晃著酒杯問道：“蘇姑娘，那些獵寮、藥行、米莊的大戶，

在蒼梧縣已是只手遮天，何苦還要削尖腦袋往上鉆？”

“池淺王八多。”

蘇姑娘笑了笑。

“別看他們在這里呼風(fēng)喚雨。

到了郡府衙門，隨便一個掌印的官吏使個絆子。

百年基業(yè)轉(zhuǎn)眼就能改姓。說句不中聽的......”

她眼波流轉(zhuǎn)。

“前日藥行周公子見我舅舅，腰彎得比麥穗還低呢。”

看少年若有所思。

她笑著添了杯酒：“季弟弟往后也是要走南闖北的。

總該聽過‘官道不通，商路難行’的道理罷？”

蘇姑娘喝了口酒，繼續(xù)道：“閻王殿前好說話，惡鬼手底難做人。”

“季掌柜，你別看他們風(fēng)光，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呢！

這不往上走，別人就得把他們朝下拉。”

聲音很輕。

季咸卻是聽明白了。

道理簡單。

無非就是，小池塘的泥鰍，總想躍過龍門化蛟。

只不過，世間能化龍的人物哪有那么多？

青崖寨能出個楊平安，已是天大的氣運。

“單靠家業(yè)，想在郡城立足談何容易？

像楊平安大哥這般人物，終究是鳳毛麟角。”

“一州所在，地大物博，天才繁多。

莫說在貴人堆里討生活，便是見他們一面都難如登天。”

“更別提那些道觀、丹鼎的門檻，簡直比登天還高......”

蘇姑娘放下酒杯輕嘆。

她身為女子，全仗祖上曾出過七品縣丞。

這才在縣衙謀得捕快職位，否則哪能坐在這兒？

雖然說家境尚可，也曾動過去府郡闖蕩的念頭。

可她這般出身若是真去了，便如溪魚入海，怕是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也難怪，她對鈞天書院這般執(zhí)著。

“季弟弟真是好福氣。

姐姐能拜入鈞天書院，又得楊大哥照拂，往后怕是要走出青州闖天地了。”

蘇姑娘眼里掩不住艷羨。

誰能想到這個采藥出身的少年，竟然有兩位天驕垂青？

照這般勢頭，不出三五年，自己怕是要仰頭喚他聲老爺了。

“蘇姑娘說笑，季某只是運氣好些。”

少年笑著岔開話頭。

與此同時，季咸暗自心想。

鈞天書院的事倒不愁，反正出了事，還有阿姐頂著。

倒是狩營那邊，聽朱婆婆和王掌柜的口氣。

雖然背景不比鈞天書院差，可風(fēng)評實在糟糕。

聽說行事瘋癲，容易結(jié)仇。

江湖上都喊他們...“瘋子營”？

季咸心里咯噔一下，轉(zhuǎn)念又寬慰自己。

楊平安那身功夫，九成都是狩營歷練出來的。

沒猜錯的話，狩獵場的機緣比得上一州寶庫。

再說這武癡除了踢館論道，總不至于帶著狩營的人，干殺人放火的勾當(dāng)吧？

真要惹出潑天大禍，咱這個當(dāng)兄弟的，就算是被他拖累也認了。

不知不覺中，夜掛星稀。

這群錦衣子弟便三三兩兩，在門口醉著嚷著。

至于季咸，他來到柜臺。

“兩份宵夜，豬肘子要肥瘦相間的。”

季咸一邊說，一邊盤算。

帶兩份紅燒肘子，找楊平安探探口風(fēng)最好。

要是能說動他，陪自己走趟馬家。

有這位鎮(zhèn)場子，收拾馬三姑那個毒婦，就十拿九穩(wě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