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容端起茶杯，對著那浮沫長長地吹了一口氣，說道：“耶律小友，你這話就見外了，郭夫人吶，那是天賦異稟，一點就通，與她探討武功，也是一樁人間樂事。”

耶律齊越聽越不對勁，然面上卻依舊泰然自若，道：“雪前輩謬贊，芙妹生性跳脫，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殷容笑道：“些許小節，何足掛齒，你來得正是時候，我方才與尊夫人相談甚歡，還想找你一同商議一件要事。”

耶律齊拱手問道：“敢問雪前輩所商何事？”邊說著，邊不著痕跡地靠近郭芙，暗自留意她神色間的細微變化。

郭芙端坐于旁，先是瞧了靠近的耶律齊一眼，又望向神色悠然的殷容，雙手下意識地揪著衣角，她竭力回想自己方才的言行舉止，腦海卻一片混沌。

只模模糊糊記得自己做了些怪異之事，可任憑如何苦思冥想，始終難以憶起全貌。

殷容開口道：“近來我有一項秘術即將大功告成，只需你夫婦二人稍作援手，待事成之后，必當厚報。”

耶律齊腦中疑竇更深，秘術？聯想到妻子近日夜間的種種異常，他暗自揣測，這所謂的秘術，莫非與妻子有著一些關聯？當下說道：“還望前輩詳述其中的情況，以便我與芙妹心中有數，斟酌如何效力。”

殷容略一頷首，暗中施展移魂大法，眨眼間便操控了耶律齊，開口：“耶律齊，你去拔劍，削掉郭芙一條臂膀。”

耶律齊聞言一呆，轉身便朝著門口走去，步伐僵硬，徑直出門取劍。

郭芙臉色變得慘白如紙，驚恐地叫道：“齊哥，齊哥！”

可耶律齊卻仿若未聞，只是一味地朝前走。

郭芙焦急萬分，急忙快步上前，伸手死死扯住他的衣裳。

經此一扯，耶律齊才似從恍惚中回神，扭頭望去。

與此同時，郭芙也回頭看向屋內，只見殷容正端坐原處，閑適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而那如淵的目光，卻始終鎖在耶律齊身上，未曾有半分的偏移。

“雪前輩，適才可是對我做了什么？”耶律齊表情警惕。

殷容笑而不語，只是手中執壺，徐徐斟茶，那滾燙的茶水從壺嘴潺潺落入杯中，熱氣氤氳，茶香隨之飄散開來，好像周遭之事，皆與他無關。

郭芙強自鎮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先開口道：“齊哥，雪前輩叫你去看住那兩個小娃娃，教導徒弟的事，你可懈怠不得。”

耶律齊眉頭緊緊蹙起，疑惑道：“我記得雪前輩說，有一項秘術……”

話還未說完，郭芙便連哄帶推，將耶律齊轟了出去，而后迅速關上了門。

待耶律齊離去，郭芙后背緊緊靠著門，對著殷容呵斥道：“雪前輩，我夫妻二人究竟何處得罪了你，你要這般折辱我們？”

殷容嘆了口氣，道：“我只是信口一說，沒想到你丈夫是個雷厲風行的奇男子，一聞此言，毫不猶豫便要拔劍砍你。”

郭芙見此人暫未再施強法，還有閑心跟他打趣，她才松了半口氣，卻仍繃緊了自己的精神，冷哼道：“雪前輩的信口一說，便妄圖斷人一臂，世間豈有此等道理？這行徑，當真可惡至極！”

殷容微微挑眉，仍舊沒有與她置氣，道：“郭夫人何必動怒？昔日你斬斷楊過一臂，此事眾人皆知，彼時郭巨俠尋到你后，說要斷你一臂作賠，奈何女諸葛舐犢情深，全力攔夫救下了你，此事才擱置下來，如此看來，今日這一遭，無非舊事重提罷了。”

郭芙臉色驟變，驚道：“這件事，你是從何得知？”

那斬斷楊過手臂之舉，不過是她大小姐脾性發作，一時沖動所為，此事被人所知，不足為奇。

而后郭靖提議賠臂之事，卻是一件秘事，只有至親幾人知曉。

郭芙暗忖此人緣何洞悉如此機密，難道是能未卜先知的異人？又或是當時暗中窺探，竊聽了此事？

殷容語氣飄忽：“天下之事，又有何事能瞞過我？昔日我與神雕俠侶偶遇，目睹楊過獨臂之狀，今又見你夫妻二人，都是四肢俱全，我便念及此事，尋思著讓你丈夫耶律齊斷你一臂，才算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郭芙聽他這一番鬼話，不禁又驚又怒，厲聲質問道：“這算什么道理？我是削了楊過一臂，但此節早已有了自己報應，何況又跟你有何干系？是楊過指使你如此做的嗎？那他為何自己不來？天底下哪有教唆人丈夫砍妻子的道理？如此行徑，豈不將我夫妻情分毀于一旦！雪前輩，我一向敬重你，未曾想你竟如此卑鄙！”

殷容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郭襄破防放屁，神色淡漠，似是對所言內容渾不在意。

可當那“卑鄙”二字傳入他的耳中時，他的眸光陡然一冷，終是耐不住性子，冷哼一聲，厲聲道：“聒噪！”

郭芙頓覺喉嚨一緊，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怒目而視，眼眶中隱隱有淚花閃爍。

殷容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再度施展移魂大法，沉聲道：“接下來，你自己扇自己的巴掌，每扇一次，便數一個數，待到扇滿九百九十九下，方可停息。”

語畢，郭芙眼神空洞，目光呆滯。

一條手臂高高抬起，“啪”的一聲悶響，手掌重重落下，只見她身形一顫，原本白皙的肌膚上瞬間泛起一片刺目紅暈。

緊接著，她聲音干澀，緩緩道出：“一……”

隨后，巴掌聲接連響起，聲聲清清脆脆，聲聲悲悲戚戚。

……

桃花島上，空曠寂寥之處。

鹿杖客與鶴筆翁不過十歲模樣，身形稚嫩，卻步伐沉穩，雙雙拜倒在地，脆生生道：“徒孫參見老祖！”

殷容負手而立，開口道：“今日，老祖我便來考究一番你們的修行成果，鹿杖客，鶴筆翁，你們一齊放手，向我攻來便是。”

鹿杖客與鶴筆翁互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

二人自蒙“葵花老祖”收留，看這老祖逼格極高，只當他是天神降世，心內滿是敬畏，便把老祖的言行舉止，都當成了某種神諭，今番得令，更加十分情愿。

鹿杖客手中木杖帶起呼呼風聲，直取殷容下盤，招式雖顯稚嫩，卻也頗具章法。

鶴筆翁不甘示弱，手持短筆，筆鋒如電，刺向殷容胸口要害。

頭一個左旋右轉，杖影重重，后一個騰挪閃躍，筆鋒閃爍，殷容輕松避開二人凌厲攻勢，口中還不忘指點：“出招不可只圖快猛，需知虛實相生，方能克敵制勝。”

鹿杖客與鶴筆翁聽了，均然暗暗佩服，隨即風聲、杖聲、筆聲交織一片。

二人攻勢愈發猛烈，殷容在二人的夾擊之中，身形輾轉騰挪，眼中閃過一絲贊許，笑道：“有點模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