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獵人

韋諾和伊瓦爾一整天都在外打獵,卻沒看見一只鹿——甚至也沒看見熊。伊瓦爾非常肯定,他用自己的氣槍射中了一只兔子,但兔子最清楚,他并未射中。他們站在山胡桃木滑雪板上,沿著明尼蘇達州比瓦比克起伏的群山往下滑,到達磚砌街道后,就一步一步重重地緩慢前行。
鐵礦區內,所有的山都由紅色或紫色的鐵礦石形成,山上覆蓋著茂盛的常綠植物——有冷杉、云杉和雪松。夏天,道路被鐵礦石映得通紅,兩旁又綠樹成蔭;而在這個北方國家寒冷又漫長的冬天里,道路兩旁又會變得白綠相間。
伊瓦爾的頭發顏色很淺,幾乎是白色的。這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太喜歡笑了,以至于眼角出現了兩條小小的笑紋,這讓他的笑容來得更容易了。韋諾的頭圓得幾乎像個籃球,深色頭發又短又硬。伊瓦爾的任何想法,韋諾都贊同。
“如果我們剛才射中了一只鹿,”伊瓦爾說,“我猜它很難逃回家。”
韋諾點頭。“嗯,很難逃脫。不過,鹿這種動物很友好——它們不會傷人。”
他們把滑雪板扛在肩膀上,滑雪時韋諾腳上沾了很多雪,現在都結成冰凍在滑雪板上了,這些冰一下子溜進了他的麥基諾[1]夾克領子里。
“啊,好冰,”他放下滑板說,“我受夠了。”
“好了,再見,伊瓦爾——我從這里拐彎回家。”

“跟我一起去馬廄吧。我們給滑雪板上點油,還可以在干草垛上坐一會兒。”
伊瓦爾的爸爸在比瓦比克經營著一家代養馬匹的馬房,圈養鐵礦區的馬和驢,還有伐木場的馬。他還是一位獸醫,會給馬和驢看病。
韋諾考慮了一會兒。“好的。我們正好計劃一下明天去哪里打獵。”說完他用氣槍對著柵欄開了一槍,打中了柵欄的某個地方。“真希望打中的是一只老駝鹿啊。”他說。
他是說著玩的。一只駝鹿比一匹大馬還要大很多,鹿角有廚房爐灶那么大。氣槍是一種危險的武器,能把任何人嚇得驚叫著跳起來,但駝鹿不怕。它們甚至可能感覺不到自己被射中。如果駝鹿真的感覺到了,他倆必須立刻爬到樹上。
“那咱們就把它的鹿角放在壁爐上面。”伊瓦爾說。
兩個男孩覺得越來越冷。他們的父母是從芬蘭來到美國這個鐵礦區的,雖然芬蘭比明尼蘇達州更靠近北極,但這里的溫度也在零下三十攝氏度,蘇必利爾湖的寒風會越過梅薩比山吹過來。
他們進入暖和的代養馬房,待在辦公室熱乎的火爐旁真舒服。
“我爸爸肯定開車出去了。”伊瓦爾邊說邊解開夾克,靠近火爐取暖。他拿起一塊布和一瓶皮革護理油,兩個男孩開始給滑雪板抹油,以防木頭變形磨損。
“我還是希望,”韋諾幻想著說,“我射中的是一只老駝鹿。”
伊瓦爾放下滑雪板,抓起氣槍。“如果那是一只駝鹿,”他說,“我會這么做。”他以最快的速度扣下扳機,連發三槍,子彈穿過辦公室的門射了出去,穿過馬廄昏暗的過道,過道兩邊的馬廄里,那些馬正在吃飯。
一陣悲傷的聲音立即響起。傳來“漢——克——漢——克”的聲音。
兩個男孩嚇得丟掉氣槍、護理油、滑雪板、抹布等東西。“天哪!是什么在叫,伊瓦爾?”
伊瓦爾剛才嚇得跳了起來,但跳得不高。他很快恢復了鎮定——他相當確定此時自己不害怕了。“聽起來像是汽車發出的聲音。”
“可汽車被打中的話是不會叫的。”韋諾說。
“可能打中了汽車的喇叭。”
“喇叭會一直響的。”
“哎,是。”伊瓦爾承認打中的不是汽車。他挺起胸膛。他是索米人,這是勇敢的芬蘭人對自己的稱呼。他記得芬蘭英雄維納莫寧,就像記得海華沙、哥倫布和丹尼爾·布恩一樣。“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他勇敢地走向照亮馬廄長長過道的電燈開關。
“可能是一只駝鹿。”韋諾輕聲說。他走過來,站在伊瓦爾身后往外看。
伊瓦爾按下了開關。
真的是一只駝鹿。

注釋:
[1]麥基諾布料是一種厚重而濃密的防水羊毛布,非常保暖。——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