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顏曾經(jīng)不止一次想過，當(dāng)自己吸食煉化仙怒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直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原來世間最極度的怒火不會讓她成就大道，只會從怒其不爭，到哀莫大于心死……

“為什么？”

“怎么會這樣？”

“世間最極致的怒火就是仙怒，可為何如此的落寞悲傷？”

諸多沮喪頹唐的念頭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來，完全壓制不住，一下下沖擊著她的道心。

梁緣和花婆婆正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恭維，察覺洛清顏的不對勁，看過來。

輕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洛清顏抬起頭，失了魂一樣，目光空洞無神。

“殿下！”

“殿下你怎么了？”

花婆婆一個閃爍來到洛清顏身前，給她號了一下脈，眉頭緊鎖。

“婆婆，殿下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如此落寞？”輕紅擔(dān)憂道。

花婆婆幽幽一嘆：“殿下果然還是沒有忍住誘惑，吸食了梁公子的仙怒之氣，嘗試和自身怒氣煉化融合，結(jié)果反過來被梁公子的仙怒同化，受其中蘊藏的負(fù)面情緒掌摑，無法自拔。”

梁緣在一旁靜靜聽著，沒有插話。

簡而言之一句話，小姨子又菜又愛玩，把握不住。

“那現(xiàn)在怎么辦？”輕紅追問道。

“解鈴還須系鈴人。”花婆婆起身看向梁緣，見禮道：“求上仙出手，解了殿下體內(nèi)的仙怒之氣！”

梁緣沒說答不答應(yīng)，反問道：“方才的賭約，花婆婆可還要阻止？”

“這……”花婆婆愣了一下。

她沒想到梁緣對賭約這么執(zhí)著，自家殿下都這樣了還惦記呢？

花婆婆輕嘆口氣，釋然道：“老身不阻止，只求上仙出手?！?

梁緣滿意地點頭，走到神色落寞的洛清顏面前，居高臨下和她對視。

“這下沒人打擾你我的賭約了。”

說著，一指點在她眉心，封了她的修為。

花婆婆清楚的看到，在自家殿下沒了修為后，梁緣眼中淡漠不再，多了溫柔與寵溺，變臉比翻書都快！

梁緣蹲在輪椅旁邊，給洛清顏整理了一下稍顯凌亂的發(fā)絲。

洛清顏扭過頭，象征性地躲閃掙扎一下，有修為那會兒都沒可能掙脫，更別說現(xiàn)在了。

只好任由他湊在身邊，臉上毫不掩飾對他的嫌棄，嘴上也不饒人道：“放肆！”

“清顏，賭約開始了。”梁緣露出鄰家竹馬一樣陽光燦爛的笑容。

洛清顏恨恨地瞥了他一眼，極力壓制心里種種沮喪頹廢的情緒，冷冷道：“你這樣對本王，就不怕慕姐姐生氣？”

“不怕啊?！绷壕壸孕诺溃骸爸皇且粓鲑€約，我不會當(dāng)真，相信清顏也不會當(dāng)真，既然如此，無憂為何會當(dāng)真？又為何會生氣呢？”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梁緣還是在乎慕無憂的看法的，和洛清顏的賭約，他并不打算隱瞞，等她出關(guān)，他會坦白。

“？”

洛清顏眨了眨眸子，好像還真是這么個邏輯。

輕紅侍立一旁，低垂眼簾，余光偷偷瞄向梁緣，心里小聲嘀咕：“不是要解殿下的仙怒嗎？怎么沒事人一樣聊上天了？難道公子準(zhǔn)備談話治療？”

老實說，他對梁緣并不看好。

自家殿下的性子她最清楚，就是一團烈火，就算安靜下來，也是一朵燙手的幽燭，不可能溫柔如水，傾心于人。

要說無情，玄天一脈以人道入天道，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淡漠蒼生。

要說無情，自家殿下以怒道入火道，是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的帝王無情，水火無情。

自家殿下是王，從小出世清修，從沒接觸過帝王心術(shù)，卻天生有一顆王心。

名利，江山，仁義……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只是可驅(qū)使的手段，無一人一物能入其心。

揚州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之怨，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任何一處都有『君要臣死，臣死得其所』。

世間諸氣，龍氣最尊，也最無情……

“輕紅姐，輕紅？”

聽到梁緣的呼喚，輕紅回過神，“公子有何吩咐？”

梁緣盤膝坐在桌案前，案上鋪著練習(xí)作畫用的宣紙，他示意輕紅過來研墨。

“是！”

輕紅乖巧地跪坐在他身邊，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墨塊，輕輕磨在硯上。

“輕紅姐。”

“嗯？”

“我和清顏的賭約是秘密。”

輕紅研墨的動作頓了頓，“公子不打算告訴慕姐姐她們嗎？”

梁緣一本正經(jīng)地道：“我是莊家，我說了算?！?

說著，他看向面前的洛清顏，“相信清顏也不會說出去的，對吧？”

洛清顏捧著茶杯，小口喝著，在仙怒的影響下，她的情緒不受控制地低落，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就剩和梁緣的賭約還讓她覺得有趣些。

聞言脆生生諷刺道：“剛才還說不怕告訴慕姐姐，現(xiàn)在又來找補？”

梁緣靜靜看著她，沒解釋他會和慕無憂坦白賭約。

“你放心，本王不會說出去的，你有什么勾引女人的解數(shù)都使出來，本王讓你輸?shù)眯姆诜！?

洛清顏抬起下巴，挑釁又不屑，想了想，眼底掠過狡黠，道：“你找補，本王也找補。”

“賭約期間，你不準(zhǔn)毫無緣由地對本王動手動腳，不準(zhǔn)叫本王娘子來占口頭便宜，在他人面前本王只是你的妻妹，能做到嗎？”

梁緣詫異：“就這些？”

“就這些。”

“不后悔？”

洛清顏斬釘截鐵：“不后悔。”

梁緣點點頭，笑著答應(yīng)下來。

洛清顏頗有些意外，他怎么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了？

在她看來，只要不讓梁緣占便宜動手動腳，他還能有什么招數(shù)？

“公子，墨研好了?！陛p紅乖巧地說道。

梁緣提起筆，點蘸墨色開始練習(xí)作畫。

洛清顏斜斜靠坐輪椅，胳膊撐在輪椅扶手，指節(jié)托著雪腮，淡漠的眸子漸漸空洞無神。

原來……沒有修為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怒火沉寂，沒了翻涌的熱浪，她的肉身像是有了戒斷反應(yīng)一樣，渴望怒火，渴望怒氣。

洛清顏有些冷，嘴唇微不可查地哆嗦著，身體輕輕顫抖。

“輕紅……給我拿個毯子來……”

“是！”

輕紅看出自家殿下凍得直哆嗦，給她裹上厚厚的毛毯。

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洛清顏就受不了了。

眼下可是夏日梅雨時節(jié)，大夏天裹毛毯，快要悶熟了，置身蒸籠一般，止不住的出汗。

她趕忙扯開毯子透透氣，輕紅用手帕給她擦干臉上的汗水。

洛清顏這才發(fā)現(xiàn)這種冷不是身冷，而是心冷。

沒了怒火奴心，她的心變得無依無靠，孤零零置身漆黑混沌的軀殼，只剩下冷。

梁緣勾勒畫上的人物線條，隱約能看出畫上是洛清顏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冷不丁說道：“清顏想恢復(fù)修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