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星無月，云層低垂著，梅雨前的夏夜悶得連蟬都叫得有氣無力。

慕無憂并攏雙腿，素手交疊坐在床邊，指尖快把衣裙絞出個洞。

吃過晚飯洗漱完畢后，她換了一件薄得透光的墨色紗衣，領口繡的銀絲云紋蔫巴巴的，再不復往日的威嚴如獄。

平日總拿黑白道冠束緊的長發散了滿背，發尾還沾著沒擦干的水珠。

聽到白鶴屏風后梁緣沐浴帶起的水花聲，慕無憂水潤唇瓣咬出個月牙印，連帶著睫羽都跟著顫。

她突然覺得，這夏夜暑氣怕是全聚在自己心口了，燙得人發暈。

不多時，梁緣裹著睡袍出來，坐在她身邊，摟著盈盈一握的美人細腰。

“現在不在書房了，娘子不點血香嗎？”

慕無憂抱緊他的胳膊，將腦袋輕輕枕在他肩頭，心下害羞得不行。

關于血香的藥力，她還真拿不準到底效果如何。

總感覺對梁緣一點用沒有，先前之所以能占據主動還以顏色，都是他寵愛自己，任由她強吻一宿……

慕無憂沒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夫君白天和師姐喝了多少？”

“？”梁緣一愣，“喝了多少？沒喝酒啊！”

“那夫君怎么在酒氣一道參悟這么快？”

梁緣啞然失笑，“那當然是因為娘子你呀，你可是我修行路上的錦鯉，聽了娘子說起血魂香，我有所感悟。”

慕無憂枕在肩頭，輕輕閉上眼睛，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溫暖寧靜。

“夫君，十三皇子是夫君殺的嗎？”

這個問題她知道答案，梁緣也說過答案，但她依然想親口問一次。

“是啊。”梁緣認認真真回答道：“他想斷娘子風華，我就斷他賤命。”

“夫君……”

慕無憂胳膊抱的更緊了些。

她沒說殺皇子太沖動，會招惹禍端，沒問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她只知道，梁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踐行當初那句“不會再有下次”的承諾，都是為了寵她，愛她，給她撐腰出氣！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此生足矣。

無論殺皇子會面臨什么，她都會陪他一同面對。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活一場念頭通達何其幸也？

慕無憂心中若有所悟。

她突然覺得，自己之所以卡在大天位不得證道宗師，就是差了些念頭通達的瀟灑。

當年洛書嘴賤，揚言要取自己為妃。

因為其皇子身份自己只得壓下憤怒，將其重傷。

若是當場殺了，或許就不會拘泥于世俗框架，讓道心蒙塵。

修行者打破壽命枷鎖，與天爭與地斗，其樂無窮，何須向人低頭？

慕無憂緊緊抱住梁緣的胳膊，輕嗅他身上那股令她安心的味道，有些迷醉。

她這幾天一直在忍，先有洛清顏借走梁緣一天，又有徐如卿白天補覺，還有她自己，在藏書閣翻閱雙修典籍。

現在，今晚，梁緣終于是她一個人的了。

她不想再忍了。

“夫君，我困了。”

梁緣眨了下眼睛，起身寬衣，看大冰坨子沒動地方，問道：“不點熏香嗎？”

慕無憂抓住他的袖子，突然用力，將他推倒在床上。

云紗床帳緩緩落下，朦朧了寬衣解帶的曼妙身姿，也朦朧了她冰霜消融的水潤雙眸。

“娘子，你怎么……”

大冰坨子的突然襲擊給梁緣整不會了。

迷香沒點，現在裝暈也來不及了。

燭火熄滅，溫暖的黑暗包裹而來。

慕無憂伏在梁緣耳邊，吐氣如蘭道：“不點血魂香了，今晚點這柱熏香……”

梁緣神色有異。

……

耳畔忽濺碎玉響動，原是梅雨綿綿順著翹檐往下淌。

夜風驅散暑氣，漏進七月潮悶的夜。

竹簟上繡有鴛鴦的被子揉皺一團，銀鉤懸著的紗幔，隨著窗欞漏進來的風輕輕晃蕩，像兩尾交頸的銀魚。

梁緣輕輕晃了晃自家娘子柔若無骨的胳膊，剛松手就軟趴趴落下。

心中升起無盡的憐愛，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掌心貼在她后頸，指節隨呼吸起伏，安撫受累的娘子。

慕無憂調整了一下睡姿，側枕在他懷里，含糊地咕噥一聲，在他腿上微微彎曲膝蓋，翹起的玉足趾尖羞藏云被。

她是他的妻了。

慕無憂目光迷離，恍惚間，她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娘親蹲在身前，將慕家的結親儀式教給她。

“娘親，為什么遇到喜歡的人就要咬破指尖呀，好疼的。”

“不疼的，會很甜。”

她試著咬了一下指尖，手指連心，心也跟著疼。

她眼淚汪汪道：“娘親騙人，我最怕疼了，才不要喜歡別人。”

娘親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指腹溫暖。

“傻丫頭，等你遇到那個人，等他含著你流血的指尖，等他吻在你的額頭，你就會知道……”娘親的話音被夜風徐徐吹散，“慕家的女兒生來就是要用血，換永世的甜。”

“娘親，我遇到那個人了。”慕無憂囁嚅嘴唇，小聲訴說著甜蜜。

梁緣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小聲發問：“娘子，你能再說一遍那個嗎？”

“？”慕無憂在懷里微微揚起腦袋，目光不解。

梁緣低下頭，和她額頭相抵，鼻息吹拂交換，催動《百面千相》，易容那日大冰坨子的聲音，冷漠道：“我希望你能分清恩情和感情的界限，理性看待我們的關系。

師姐的話我是記下了，但我絕不可能真做你的娘子。

你若執意相逼，我也并非沒有還手之力，同床異夢對你我都好。”

聽罷自己曾經說過的豪言壯語，慕無憂臉蛋殷紅如血，燙死了。

拳頭有氣無力地打在梁緣身上，羞憤道：“夫君別說了～”

梁緣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眼里滿是期待：“我想聽娘子說。”

“不說。”慕無憂抿著水潤紅嫩的唇瓣，一個勁兒往他懷里鉆。

“娘子不說，那就點柱熏香吧！”說著就要翻身而起。

慕無憂趕忙求饒，癱軟如泥的身子墜下去，吐氣如蘭道：“夫君別點，我說，我說～”

“我希望你能分清恩情和感情的界限，理性——”

慕無憂剛說一句便羞憤欲死，實在說不出口，只好閉上眼睛任君采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