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朔野。

輕紅帶著梁緣來到衙門停尸房。

老乞丐的尸體靜靜躺在解尸臺。

不多時，梁緣從停尸房出來。

回到王府，梁緣坐在雨亭里。

輕紅給他倒了杯茶，好奇問道：“公子特意吩咐留那刺客尸首，可有收獲？”

“當然有，不過這可是秘密，輕紅姐想知道嗎？”

輕紅美目流盼，期待地點點頭。

梁緣拍了拍身邊的石凳。

輕紅心領神會，乖乖坐到他身邊，側傾耳朵。

梁緣一點點貼近，呼吸吹拂在輕紅耳朵上，惹得她一陣輕顫。

還沒等他開口，輕紅躲過他的耳語，警惕道：“公子不許再說玩笑話打趣我了！”

梁緣啞然失笑，保證道：“這次是正經秘密。”

輕紅這才重新送上耳朵，雙手交疊在腿上，揉弄衣裙，心下萬分期待。

只聽梁緣小聲說：“師姐說那刺客是十三皇子派來的，仙子抓到了那刺客的神魂，審問之下得知，它是十三皇子洛書的分魂。”

“……”

輕紅素手驟然攥緊，指節用力發白，眼底掠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冰冷。

洛十三？好大的膽子！晉王府的人都敢動！

梁緣距離輕紅耳朵更近了些，問道：“我若要他死，不知晉王殿下可會顧念同父異母的姐弟之情？”

輕紅目光平靜，隨意道：“生在帝王家，哪有親情？”

梁緣眼前一亮，離開輕紅殷紅如血的耳朵，將茶水一飲而盡，笑道：“有輕紅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來人！”

唰唰唰——！

三十六個小天位怨尸齊刷刷出現。

輕紅微微皺眉。

梁緣的煉尸之術她聽慕無憂說過，驚訝之余還有一個最大的好奇。

“公子，這三十六個家伙到底從哪冒出來的，怎么隨叫隨到？”

“秘密。”梁緣神秘道。

一聽到“秘密”這倆字，輕紅瞬間提起興趣，抓著梁緣的衣袖，輕輕晃了晃，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公子……”

讓她沒想到的是，梁緣拒絕了，一本正經地道：“這個秘密可是我的底牌。”

聽到這話，輕紅眸光黯淡，默默松手。

梁緣笑道：“輕紅姐實在想知道也不是不行，也得拿秘密來換。”

輕紅點點頭，算是答應下來。

“公子想要知道什么秘密？”

梁緣摸著下巴想了想，“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就來找輕紅姐交換。”

“一言為定！”輕紅伸出小拇指，要和梁緣拉鉤。

梁緣眨了眨眼睛，“多大的人了還拉鉤？”

“長生路遠，公子二十，輕紅二十五，都還是小孩子呢！”

“哈？”

梁緣第一次聽說還能這么算年歲的，這也太抽象了吧？

不過聽到輕紅說他二十，他還是很開心的，比說他七老八十的晉王洛清顏會說話！

小拇指勾緊，大拇指貼在一起，二人相視一笑。

梁緣覺得，自己這顆跳了八十年的心臟，好像回到了童年時候，灰白的頭發好像也沒那么白了，笑呵呵離開亭子，走到手下怨尸身邊。

怨尸能夠隨叫隨到突然出沒，的確是他的秘密底牌。

來朔野的途中，躺在徐如卿腿上琢磨出來的。

人死之后，肉身腐爛回歸天地，而怨氣之所以能護尸不朽，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在怨氣改造下，肉身已經被怨氣同化，成了怨氣的一部分。

氣，能聚能散，能升能隱。

梁緣嘗試著將易容變幻之術《百面千相》修改了一點點，將怨氣煉尸法門融入其中，發現果然有門！

在他眼里，這不是三十六個怨尸，而是三十六道怨氣，可以隨心念聚散變幻！

梁緣屈指一彈，從老乞丐尸身上攝取的殘余怨念落在它們黑漆漆的眼中，有此怨念為憑，便能找到十三皇子。

“化！”

梁緣吐出一個敕令字音，面前三十六個怨尸頓時散成一團團灰氣。

梁緣以怨氣為墨，以老乞丐的怨念為憑，書寫火雷怨箓。

霎時間，一張灰色符箓靜靜飄蕩在面前。

看到怨尸突然消失，看到梁緣憑空點墨，輕紅目光驚疑，不明覺厲。

梁緣吹了口氣，符箓隨風消散，飄向京城離安。

這邊符箓書成，遠在京城的十三皇子頓時心有所感。

坐照自觀，只見眉心一點猩紅，將有血光之災！

洛書掐指測算，微微皺眉，他算到有一老乞丐對自己有怨。

他不明白，一個老乞丐怎么能讓他置身血光？

事出反常必有妖，出于謹慎，洛書打算進宮去找母妃蕭淑妃。

母妃卜算傳家，肯定算得明白！

……

皇宮，淑德殿，正午時分。

廊檐下的繡繃子熱浪蒸騰，蕭淑妃一身翠色夏涼宮裝，歪在竹藤躺椅上刺繡，手指捏著金線往緞面上戳。

貼身侍女春杏拿著芭蕉扇在一旁伺候扇風。

“娘娘，殿下來了。”

有侍女前來通報，蕭淑妃針腳頓了頓，鳳目往廊外海棠樹下一掃。

幾個灑掃宮女紅著小臉，正在偷看樹下等候聽宣的洛書。

被娘娘眼風刮到，宮女們慌忙拿起竹掃帚，低下頭不敢再看。

“唉，讓他過來吧。”

蕭淑妃幽幽一嘆，放下針線，從躺椅上坐起來。

春杏貼心地為娘娘整理好壓亂的衣裙，隨后站在身后繼續扇風。

“給母妃請安！”

洛書步入檐廊，提起衣擺跪地請安。

蕭淑妃目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冷冷道：“身為皇子擅入后宮，你——”

話沒說完，蕭淑妃眼皮一顫，只見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印堂發黑，紅光隱現，顯然大禍臨頭！

“求母妃為孩兒解算！”

洛書跪在蕭淑妃腿邊，抓著她的袖子。

當下便把算到一個老乞丐對自己有怨的事說了。

蕭淑妃閉目沉吟片刻，再睜眼時第一時間抽了洛書一巴掌。

“母妃，您打我干什么？”

洛書嘴角溢血，委屈的不行。

“殿下！殿下快起來！”

春杏趕忙過去把洛書扶回來，讓他繼續跪著，隨后拿起芭蕉扇，退回蕭淑妃身后繼續扇風。

蕭淑妃指著他，哆嗦著嘴唇，氣不打一處來，又給了他一巴掌。

“大禍臨頭還敢隱瞞！”

“那老乞丐究竟怎么回事？何以有如此重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