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門前。

幾位守城兵卒行尸走肉一般，別別扭扭地領著一個老乞丐。

“這……這就是晉王府了……”

“啊，多謝幾位軍爺，紅薯很甜，酒很暖，你們可以回去了。”

老乞丐話音剛落，幾人只覺得寒風刺骨，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回過神時發現他們還在城門，手里的紅薯和燒酒尚溫。

“你們剛才……做夢沒？”

幾人互相看了看，都是點頭，都說自己夢到了一個討飯的老乞丐，他還打聽晉王府的位置，說要殺人。

“一，二，三，四……”

幾人數了數紅薯，發現數量并沒有少。

“奇怪，你們看這個紅薯，剛才還沒爛呢！是夢里老乞丐吃的那個！”

“老乞丐喝過的酒杯怎么生銹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老乞丐有問題，快去通知統領！”

張環接到手下報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來不及細想那究竟是什么神通，趕忙整頓人手沖向王府。

王府門口，老乞丐悠哉悠哉地靠在墻邊，嘴里還叼著一根草葉。

“你是何人？”

張環拔出橫刀，遙指老乞丐。

眨眼的功夫，街頭巷尾盡數被晉王衛隊圍了個水泄不通！

冰雹打在鎧甲上的破裂聲吵得人心煩意亂，唯有打在橫刀上的聲音還算清脆悅耳。

“慕無憂何在？”

老乞丐話音離口，以他為中心，聲音所過之處風聲鶴唳，殺氣縱橫肆虐，晉王衛隊紛紛成了案板上的魚肉。

冰雹驟急，每一下都似冰箭連弩一般輕而易舉洞穿鎧甲。

張環感覺自己苦練多年的肉身成了紙做的，弱不禁風，血水順著破破爛爛的鎧甲流下去。

他被殺意所攝，不受控制地下馬，一步步走到王府門前，敲了敲門，也跟著說道：“慕無憂何在？”

長街巷尾，晉王衛隊也跟著張環大聲喝問：“慕無憂何在？”

王府外的動靜早就驚動輕紅，她拉住要去開門的門房侍女，將此事告知殿下。

書房里，梁緣坐在蒲團，老老實實聽洛清顏講解畫道。

今早，還沒等下冰雹，他就從風里聞到了一股令人惡寒的味道。

黎曦捂著鼻子，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在梁緣耳邊吹了口陰風：“好渾濁的殺氣，來者不善，小心！”

洛清顏修怒火，對溫度變化最為敏感，察覺天氣有古怪，但又說不清楚哪里古怪，更不知曉這股渾濁的殺氣從何而來。

就在剛剛，她清晰的感知到，殺氣的源頭毫無征兆，憑空出現在王府之外！

“慕無憂何在？”

……

話音如咒，融入風霜之中，在天上打了個旋，直直吹進王府閣樓。

藏書閣。

慕無憂臉色紅撲撲的，正津津有味地翻閱著有關雙修的典籍，手邊還放著幾本輕紅珍藏多年的彩色插畫。

風語入耳，慕無憂神魂恍惚，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回答一句“在”。

就在這一聲回應之后，老乞丐突然笑了，仰天大笑：“我術成矣！”

“此術斷風華！請仙子赴死！”

漫天殺氣裹挾冰雹，匯聚成一把看不見盡頭的霜刃，長了眼睛一般直直落向藏書閣！

慕無憂被殺氣鋒芒所指，神色微變，咬破手指，真氣點墨指尖，憑空寫了一張血符，正要貼在眉心強行沖破封印，恢復修為。

還沒等她施法完全，只聽梁緣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找死！”

話落，霜刃支離破碎，散為漫天風雪。

梁緣蒼鷹撲兔一般飛身掠出王府，滿頭灰白的發絲在風雪里飄飄蕩蕩。

目光鎖定老乞丐，沒有任何廢話，欺身而上，輕而易舉掐住他的脖子，一把將他按進地里。

轟——！

地面青石板開裂出蛛網一般的裂痕，一直蔓延到王府高墻，劇烈的震動恍若地龍翻身，晉王衛隊腳步不穩，被震了個人仰馬翻。

剎那之間，長街巷尾，只余梁緣一人站立。

老乞丐渾身骨頭粉碎，成了一攤血水肉泥，卻詭異的沒死，殺氣在瘋狂修復他的身體。

“你想殺我家娘子？”梁緣的話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老乞丐嘴唇蠕動，勉強扯了一道笑意：“梁緣何在？”

話音如咒，直接落于神魂。

不過這次，沒等梁緣回應什么，一旁的黎曦出手了，一口陰風將老乞丐的咒術吹散。

“你……”

老乞丐不可思議地看向梁緣身后，他看不到黎曦，但同修殺氣，他已經感知到她的存在。

他狀如瘋魔一樣哈哈大笑道：“是你破了我的術？哈哈哈，有趣，這世間竟有人能破我的術！你也是殺修？吾道不孤矣！吾道不孤矣！”

隨后他又變得極為沮喪落寞：“失算了，有她在，本座殺不了你們小兩口，那就山水有相逢！”

老乞丐的眸光急速黯淡下去，軀殼里的一縷神魂飛掠而出。

黎曦不屑地冷笑，拍了拍座下大黃。

“汪！”

大黃吠叫一聲竄將出去，追著那道神魂就咬。

“什么！哪來的妖狗，怎么可能這么快！”

“洛書”的一縷神魂被大黃追上，沒有牙齒的狗嘴撕扯神魂時竟然鋒利無比。

幾口下去，再沒反抗掙扎的余地，任由大黃把它叼了回去。

黎曦貼在梁緣身邊，瘋狂吸食他方才釋放的森寒殺氣。

梁緣知道老乞丐說的“吾道不孤”指的是黎曦，殺修手段果然與神魂有關，防不勝防。

他檢查了一下老乞丐的尸體，殺氣消散無蹤，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一樣，只留下殺氣修復一半的破碎尸體。

和怨尸類似，這是一具承載殺氣的軀殼。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張環從殺術中回過神，渾身是血，踉蹌著過來道謝。

衛隊其他人也都身受重傷，從地上爬起來道謝。

有一種痛叫看著都痛，梁緣扯了扯嘴角：“不必多言，快去療傷吧！”

聽到外面沒了動靜，輕紅打開王府大門。剛探出半個腦袋。

梁緣準備敲門的手頓了頓，輕輕敲在輕紅腦袋上。

“公子～你干嘛呀！”輕紅捂著頭連連后退，沉甸甸的衣襟起伏不定。

“老乞丐那具碎尸有勞輕紅姐找人收斂一下，別下葬，我還有用。”

“哦！”

輕紅側過身讓梁緣進門，懵懂清純的面容上滿是好奇，問道：“公子是前朝人，又是畫中仙，怎么叫我姐姐？”

梁緣走到一半停下來，扭頭看著她道：“我喜歡叫輕紅姐，不可以嗎？”

“可……可以……”

輕紅后退一步拉開距離，低著頭：“只要公子喜歡，叫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