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眨了眨兩個大眼睛,想問道長這是怎么了,但看到道長熾熱的眼神,下意識吞了下口水,把話咽到了肚子里。
道長愣了片刻,隨即走進洞中,向小龍行了禮,躊躇了半天,還是開口說道:“主上,老道,”道長哽咽著,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臉上堅定的表情漸漸明晰,隨即才說道,“老道今后必當全力輔佐我主,讓這天地忌憚,乾坤有序!”說完,不禁淚流而下,不能自已。
“道長!”小龍一時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到道長如此動情,也大概猜到了一些??墒牵@個時候,說什么都好似無用啊,自己還這么弱小,還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個亂世中存活下去?!暗篱L,咱們從長計議,千萬別因為暫時的困難就自暴自棄了。”
“主上說的是,是老道失態了!”道長擦干了眼淚,仿佛小龍幾句貼心的話就溫暖了拔涼拔涼的內心。只要有小龍在,希望就在,自己傾心盡力輔佐就是,難道還不能在這亂世中求得一席之地嗎?
“道長過來坐著說話吧!”小龍眼見著道長的情緒起伏不定,料定是經歷了什么大災難。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傾訴了,自己做好一個聽眾就是。
碼頭方向還零星的響著槍聲,這個夜晚注定是一個難熬的夜,多少人又將無家可歸,多少人又將天人兩隔,又有多少人還能抱著希望繼續活下去?
安玄道長無力地聽著外面的動靜,本想一吐為快的心思卻冷靜了下來。
“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龍問道。
道長便將此時發生在望龍灘的亂象大致說了一遍。小龍聽著聽著,騰地一下就按捺不住了,氣得在洞中張牙舞爪起來,“真是太無恥了,怎么能有這么骯臟的軍隊呢?怎么能有如此卑劣的土匪呢?我得去教訓教訓他們,否則這口氣難以咽下!”
聽聞此言,道長趕緊阻止道,現在還不是逞強的時候,那些當兵的和土匪都是兇殘惡極之人,見錢眼開,手里還有槍,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去和他們硬拼啊,稍有不慎……劃不來的。
見道長執意拉著自己不讓走,小龍無奈,只得氣呼呼地坐在石床上,尋思著還是要給鄂軍一點教訓才行,否則,妄為龍矣!
“我去整點大風浪,讓那些鄂軍吃點苦頭,什么都不做,難平我心中之氣!”小龍對道長說道。
“還是算了吧,主上,船上還有不少被抓去的鄉紳呢,要是激怒了鄂軍,他們大開殺戒,可就害了那些人?。 钡篱L冷靜地說道。
“真是氣死我了!”小龍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在石洞中空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鄂軍在這里肆意妄為,這口氣順不下去。
“暫且忍耐吧,主上!”道長說道,“我們現在實力不夠,只能韜光養晦,慢慢提升自己的實力。有朝一日,我相信,我們強大起來了,定要讓這些窮兵黷武的軍閥們吃盡苦頭,以償今日之債?!?
“哎!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強大起來啊?”小龍伸出自己稚嫩的龍爪,左看看右看看,那只是一只能抓飯吃的爪子,還沒有多少摧枯拉朽的能力。
“不會等太久的!”道長堅定地說道,“只要我們齊心協力,我相信,以主上神一般的智慧和悟性,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勢力,我們就能在這個亂世之中贏得自己的話語權?!?
夜風瀟瀟,濁浪滾滾,
星河隱匿,日月沉淪。
大地涂炭,生靈求存,
螻蟻何懼,草木盼春。
十年一劍,鋒刃絕倫,
斬妖除魔,笑飲乾坤。
天亮了,望龍灘卻少有的平靜著,老百姓不敢出門,當兵的除了幾隊警戒的哨兵,大都還在補瞌睡。這樣的平靜慘淡中透著凄涼,哀婉中流著血腥,就連平日里嘰嘰喳喳覓食的鳥雀,此時也不敢停留,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便飛到別處去了。
??吭诮叺亩踯姶蟠?,被劫持到船上的老爺們一夜難眠,心驚著昨晚的亂局,他們大概也猜到自己難逃厄運,一個個惶恐地寫下家書,讓隨從送到家中,快些取來大洋贖回老命。
午后,幾艘鄂軍探子乘坐的快船從上游疾馳而來。
原來,江防軍開始集結部隊,隨時可能出現在順流而下的江面上。
鄂軍審時度勢,料知江防軍來得急,兵力一定不多。但也不能大意,隨即開始準備撤離。
待收到了數筆贖金后,鄂軍也不難為老爺們,將他們一一放下大船,各自回家。隨即,歸攏部隊,整頓炮火,一邊行船,一邊將數十發炮彈傾瀉在了望龍灘各處,引發了民房的一大片火海,借此來延緩江防軍的行進。
選擇權交到了江防軍手上,望龍灘的火救不救?要救,則難以追擊鄂軍,不救,則會失去民心,陽謀就擺在這里,悉聽尊便。
望龍灘徹底地陷入到了絕望之中。
與此同時,小木匠卻被關在一所民房中。
原來,昨晚炮擊后,江灘上的老百姓和道士們發現士兵都撤走了,便都忙不迭地逃走。
途中有人看到安玄道長被土匪劫持,道士們膽小,不敢去營救。
回到道觀,小木匠聽到了道士們的議論,不禁心急起來,道長要是出點什么意外,小龍肯定是不答應的,決定先去查探一番,看看情況到底如何。
幸好有一個愿意帶路的小道士挺身而出,小木匠便急匆匆地拉著小道士朝著安玄道長被劫持的路上追了過去。
循著路找到了望龍灘之外,卻依然沒有發現土匪和道長的蹤跡。小木匠也不敢再追下去了,茫茫黑夜中,無從搜尋,只得作罷,心想著只能去石洞找小龍商議看如何拯救道長。
誰知在回來的路上恰逢鄂軍開始戒嚴,幾個士兵不由分說,便將小木匠和小道士抓了起來,和同時抓到的幾個鄉民一起,關進了一處無人的民房中。
一夜無話,待到第二天午后,被關押的幾人發現守衛的士兵已經不見了,這才壯著膽子踹開了門,各自作鳥獸散。
小木匠和小道士正朝著道觀走去,天上突然傳來了炮彈的呼嘯聲,緊接著,望龍灘各處被炮火覆蓋,火光沖天,哀嚎一片。
兩人慌忙躲到墻根下,幸好沒有炮彈在周圍爆炸,僥幸躲過。
街上卻已是亂成一鍋粥,滅火的,救人的,逃難的。好端端的望龍灘就這么被毀了。
小木匠更不敢逗留,拉著小道士,朝著道觀拼命跑去。
遠遠的看到道觀被大火吞噬,小木匠心里一陣緊張,更加快了腳步。
大火熊熊,肆無忌憚,熱浪趁著風勢,更是險象環生。好幾個受傷的道士和匠人正驚恐地蹣跚著逃出火場,還有幾人跌跌撞撞地來回奔走,攙扶著傷員盡快逃離。
小木匠兩人哪還有半點的遲疑,迅速地加入到救人的行列中,能救一個是一個。
被救出的傷員或坐或躺在江灘上,熾烈的熱浪撩得人驚懼難安,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這叫人還怎么活???
筋疲力盡的小木匠大口喘息著,癱坐在地上,回頭看了看十幾個狼狽不堪的傷員,猛然間發現,怎么沒有師父?
腦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一股莫大的恐懼擊中了神經,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的看著大火,又看了看傷員,不知該如何是好。
救人的細節在腦子里快速的過了一遍,并沒有師父的身影??戳丝刺稍诘厣系膸讉€匠人,小木匠慌忙沖過去詢問他們,見沒見到師父。
一個年輕匠人說,炮擊前看到土匪沖進道觀中,將幾個老匠人抓走了,老木匠似乎也在其中。
小木匠腦殼嗡嗡的,怎么又是土匪??!自己該怎么辦?
對,去找小龍,他一定有辦法的,快!快去找小龍!
小木匠不敢再多想,瘋了一般朝著石洞的方向跑去。
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石洞,卻意外看到安玄道長,正和小龍坐在石床上說著什么。
“道長,不是說您被土匪抓走了嗎?”小木匠進到洞中詫異地問道。
安玄道長無奈搖頭說道,土匪們搶走了錢財后,嫌帶著他麻煩,便放他走了。
小木匠放下了半邊心,趕緊又拉著小龍,“師父被土匪抓走了,我找不到他了,該怎么辦啊?”
小龍一聽,噌地一下從石床上蹦了起來。他知道老木匠在小木匠心中的地位相當重要,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出手了。
道長見狀,忙拉著小龍,讓小木匠先將原委仔細說說,小木匠便把年輕匠人的話復述了一遍。
道長聽后,分析道,土匪們既然抓了不止一個匠人,肯定是有什么大活需要這些匠人去完成,他們的性命短時間內應該無妨。救人固然重要,但也要先摸清了情況后再行動,切不可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
小木匠沉默了,情知道長說得在理,但老木匠待自己太好了,沒有確切的消息,哪能放心。忍不住無助地看向小龍。
小龍怎么受得了小木匠的這般眼神,隨即化作一道輕煙,消失在原地。
小木匠一時錯愕,沒料到小龍是如此堅決的執行派,看著輕煙消失的洞口,心里又后悔起來,萬一小龍又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可就罪孽深重了啊!
道長似乎看懂了小木匠的糾結,拍了拍小木匠的肩膀,說道:“相信主上吧,他也總要去經歷一些事,才會學到更多的本事。那些土匪對于現在的主上來說,應該還構不成什么威脅?!?
“真的嗎?”小木匠都快流出淚來了,只期盼著小龍不要太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