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如億萬銀蛇啃噬天地時,林夜在劇痛中嗅到了母親慣用的沉水香。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星海祭壇上。九根纏繞星紋鎖鏈的青銅柱貫穿虛空,每根柱子上都釘著眉生星紋的女子——最中央那道染血的白衣身影,正哼著他幼時的搖籃曲。
“娘!“林夜踉蹌著撲向祭壇,卻被星幕彈開。鎖鏈碰撞聲里,女子抬起頭,破碎的面容讓林夜如墜冰窟——那竟是蘇映雪的臉!
“夜兒,看清楚。“母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是九曜窺天鏡照出的因果。“
林夜轉身剎那,星海倒轉。他看見三百年前的九曜宮主將劍刺入蘇家先祖眉心,抽出的劍魄一分為二;看見自己的星辰血被煉成丹藥,喂進年幼的蘇映雪口中;最后看見云璃跪在十萬圣女尸骸中,用羅盤接引天刑劍貫穿心臟...
“天刑第九劫,破劫者永墮輪回。“母親的手虛撫他額間星紋,“當年你父親斬斷我身上的鎖鏈,才換來你十年平凡人生。“
雷聲驟然凄厲,林夜被拉回現實。懷中的蘇映雪正在消散,她的身體化作冰晶,心口插著的天刑劍卻泛起妖異血光。云璃的羅盤碎片扎進掌心,星空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脆響。
“用...我的血...“蘇映雪殘存的右手突然抓住劍鋒,“淬煉星紋...“
南宮炎的狂笑穿透雷幕:“真是感人至深!“他的胸腔完全裂開,星空觸須裹著一顆跳動的星辰核心,“師弟可知,你每用一次天刑劍,就有百顆命星隕落?“
林夜握劍的手劇烈顫抖。劍身倒映的蒼穹之上,無數星辰正如燭火般熄滅,每熄滅一顆,蘇映雪的身體就透明一分。
“別聽他的!“云璃突然撕開衣襟,心口星紋與天刑劍共鳴,“這是噬心蠱,他在用命星嫁接因果!“
她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在空中繪出古老星圖。林夜瞳孔驟縮——那赫然是祖祠地底碑文的鏡像!當最后一筆完成時,南宮炎體內的星辰核心突然炸開,星空觸須化作三百道流光射向八方。
“噗!“
天刑劍毫無征兆地穿透云璃胸口。林夜看著自己不受控制的手,終于明白碑文“血染青陽日“的含義——劍鋒飲下的圣女血,正在喚醒劍柄處沉睡的九曜星圖。
“這是唯一能逆轉命星的法子...“云璃握住劍刃往前挺進,任由星紋鎖鏈纏滿全身,“五百年前我們犯的錯,該還了...“
蘇映雪殘存的左手突然抓住云璃手腕。兩女額間星紋交匯的剎那,青銅巨劍轟然炸裂,化作九道星環籠罩青陽鎮。在滅世雷劫中,林夜看到了震撼靈魂的一幕:
三百柄古劍自劍冢沖天而起,托著蘇醒的冰棺女子劃破長空。那女子與蘇映雪容貌無二,指尖輕點便凍住肆虐的雷蛇。當她降落在祭壇時,南宮炎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師尊...您終于來了!“
“九曜宮主?“林夜劍指女子,卻見她抬手輕撫蘇映雪消散的面容:“雪兒,這些年苦了你了...“
冰棺女子的話掀起驚濤駭浪。她心口插著的半截滄溟劍嗡鳴不止,劍氣竟與林夜同源——這分明是父親林嘯的本命劍意!
“很驚訝么?“女子彈指凍結南宮炎,“你以為三百年前被煉成劍魄的,只有蘇家女子?“她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是林氏嫡傳的星辰烙印,“林嘯當年斬斷的鎖鏈,另一端拴著的可是我啊...“
雷云之外,真正的九曜宮主正在星宮王座上咳血。窺天鏡映出的畫面讓他暴怒,掌心星辰接連爆碎:“好個林嘯!竟將本命劍意封在劍魄里...“
他突然看向殿外星空。十萬命星中有九顆正在偏離軌跡,勾勒出天刑劍的輪廓。當看清劍尖所指的方位時,這位執掌星宮三百年的主宰第一次露出驚恐之色。
“傳令輪回海!啟動萬星祭!“
青陽鎮廢墟上,林夜手中的天刑劍重若千鈞。冰棺女子——或者說林嘯之妻沐清月的講述,正顛覆所有認知:
三百年前九曜宮主將沐清月煉成劍魄,林嘯為救妻斬斷星宮鎖鏈,卻導致天刑劍失控引發浩劫。為平息災禍,沐清月自愿被封印在劍冢,而林嘯用畢生修為篡改天機,將真正的天刑劍藏進兒子血脈...
“所以南宮炎說的滅門...“林夜劍鋒顫動。
“是宮主發現天機被篡后的報復。“沐清月輕點蘇映雪消散的虛影,“蘇家女子與我同源,你的星辰血能溫養劍魄,卻也會加速劍魄反噬...“
她突然揮袖凝冰為鏡。鏡中顯現的九幽秘境深處,十萬冰棺陳列在星空下,每具棺槨都躺著眉生星紋的女子。云璃的本命羅盤懸浮在祭壇中央,正將天刑劍的波動傳向星宮。
“現在,該做出選擇了。“沐清月將半截滄溟劍按進林夜掌心,“用天刑劍斬斷輪回鏈,九洲將承受星宮怒火;若任其復蘇...“
她看向正在消散的蘇映雪和昏迷的云璃:“這兩個孩子會先成為祭品。“
雷劫在此刻達到頂峰,林夜額間星紋灼如烈日。當他握緊天刑劍時,九霄云層中突然睜開九只星空巨眼,每只眼睛都映出十萬冰棺爆碎的慘象。
“我選第三條路。“他斬斷左臂,血水在雷光中化作燃燒的星圖,“以身為引,重鑄天刑!“
沐清月笑了。這個笑容與林夜記憶中的母親完美重疊:“知道么?你父親當年...也是這么說的。“
當燃燒的星圖裹住天刑劍時,整個九洲的修行者都看到了震撼的一幕:一柄纏繞鎖鏈的青銅巨劍刺破蒼穹,劍身上浮現三百年來所有隕落者的面容。而在劍尖所指的星空深處,傳來九曜宮主震怒的咆哮:
“逆徒!安敢弒師!“
林夜踏著星瀑沖天而起,身后是三千燃燒的命星:“這一劍,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劍光貫穿九霄的剎那,蘇映雪消散的指尖突然凝實,云璃心口的星紋鎖鏈盡數崩斷。而在輪回海最深處,五百年前被抹去的圣王碑文,正浮現出全新的預言:
【天刑現世日,萬星逆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