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男子，不思建功立業，卻在這里哭哭啼啼，做婦人姿態。

人死如燈滅，黃土一埋，萬事皆休，何須花費錢財厚葬？

好生思索一條生路，養活你的孩子才是正事！”

曹操自小就放浪慣了，對于儒教禮節最是看不過去。

婚嫁、葬禮，普通百姓沒幾個家庭能夠撐得住。

若是普通百姓，兩年內有婚嫁和葬禮之事，那這一家人定然只能賣身給他人為奴，或者家破人亡，沒有其他出路。

林晦穿越到東漢這里，已經深深感受到了這種禮節的恐怖之處。

自己沒有穿越前，百姓的生活狀況比東漢末年的百姓要好上很多。

即便如此，現代社會依舊深受婚嫁耗錢之苦。

東漢末年，會發生這種事，那是再正常不過。

曹操如此憤怒，倒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正是意氣風發的年齡，面對愚昧的風氣，曹操如此大怒，哀其不爭，情有可原。

不過在別人聽起來，曹操就純粹是大逆不道了。

在后世許多文字記錄中，曹操的形象一直很復雜。

抹黑居多，奸詐的形象流傳甚廣。

從今日曹操的表現看來，在后世還能有個【雄】字的評價，已經相當了不得。

直接和儒教禮節對著干，廢除厚葬，儒教子弟能夠說他好話才奇怪。

“孟德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也是受害者。”

林晦這句話，周圍人沒有聽明白。

但是曹操卻閉了嘴，眉頭緊皺，似乎想要說什么，終究還是忍住。

“這些錢你拿著。”

林晦拿出一吊錢，遞給了瘦弱男子。

不過是一吊錢，卻好似有萬斤之重。

壓得男子直不起腰來。

“多謝大人，大人家住何方，等我完成父親葬禮，就前來為大人效力。”

周圍人看著林晦，眼神中都露出了善意。

“哎呀，這位公子倒是個好人。”

“嗯，此事傳出去定然是一段佳話。”

“這公子我看著就是個大善人，定然是我們弘農人士。”

有人忍不住開始夸贊林晦，夸完之后，不忘記諷刺曹操一番：

“那長胡子佩刀矮漢，一看就不是我們弘農人，薄情寡義，大逆不道，定不是個好的。”

面對著周圍的議論紛紛，曹操懶得理會。

忍了一會的話，終究從胸中跑出來：

“你救了他一個，你能救得了全天下的人么？”

曹操雙目炯炯有神，死死盯著林晦，似乎想要知道林晦的答案。

“不救他，難道就能救得了全天下人？”

林晦反問一句。

曹操愣住了，隨即冷笑道：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曹操的意思，林晦當然明白。

如果不從根本上杜絕這種風氣，那么這種風氣就會繼續毒害百姓下去。

但，這豈是一朝一夕之功？

曹操如此人才，殺伐果斷，以身作則，甚至還專門成立了摸金校尉。

能阻擋得了后世有錢人繼續厚葬的風俗？

曹操唯才是舉，確實提拔了不少寒門子弟。

但是他死之后呢？

他親手提拔的寒門子弟司馬氏，反而聯合名門望族，親手覆滅了曹氏。

人亡政息，不過如此。

更別說，后世中，念出魏武揮鞭的他……

林晦搖了搖頭，自己有點想遠了。

不過，曹操既然有此心思，自己倒是可以推波助瀾一番。

“孟德兄，若是有空，不妨坐下詳聊？”

聽到林晦似乎還真有一些想法，曹操立刻露出笑容，一拍大腿道：

“我就知道林兄，不是凡夫俗子，進去繼續喝酒！”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郡兵的呵斥聲：

“哪里有人在買賣人口！還有沒有王法？”

眾人立刻讓出了一條路。

一名氣度非凡的中年男子，身后跟著四名郡兵，朝著林晦走來。

周圍人驚呼一聲：

“剛到誰去告狀了，怎么把郡守大人給請來了？”

“這種小事，竟然驚動了郡守大人！”

圍觀的百姓紛紛低頭，向著弘農郡守行禮。

“放肆，見到郡守還不行禮？”

曹操、林晦等人站的筆直，在周圍紛紛行禮的百姓中。

顯得十分刺眼。

郡守看著關羽，似乎有些眼熟，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乃弘農郡守楊奉，聽聞這里有人私下買賣人口，可有此事？”

按照漢律，私下買賣人口是重罪。

當然，如果通過官府買賣，那就沒事了。

楊奉？林晦略有些驚訝。

好像是弘農楊氏之人，不過是旁支，和楊賜、楊彪、楊修不是一支。

“原來是楊郡守，身為郡守，竟然親自過問這等小事，當真是愛民如子，讓曹某深感欽佩。”

為了防止旁人添油加醋亂說話，曹操當即雙手抱拳，對著楊奉一禮。

“你是？”

楊奉上下打量著曹操，沒有絲毫熟悉之感。

“在下曹操，家父曹嵩，當今大司農。”似乎是看出了楊奉的迷惑，曹操立刻補充了一句。

大司農是九卿之一，掌管國家財政和經濟，地位僅次于三公。

楊奉身為弘農郡守，又是楊氏之人，對洛陽朝政自然了如指掌。

當即微微點頭，并沒有露出什么異樣的神色。

這是屬于弘農楊氏的驕傲。

即便是三公來了，也得公事公辦。

更何況還是一個大司農的兒子呢。

在東漢末年，家世是要大于官職的。

因為官職在漢靈帝的操作下可以隨意買賣，但是家世可是貨真價實，買賣不了的。

“到底怎么回事？”

楊奉只是對著曹操點了點頭，再次問了出來。

當即有人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聽到曹操剛才的風言風語，楊奉露出不悅的神色。

“身為大司農之子，更應懂得圣人之禮，怎能說出如此瘋話？

念你是初犯，不予追究。”

沒有理會曹操，楊奉把注意力放在了林晦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緩緩道：

“你可知罪？”

林晦伸出手指，指著自己：“我？什么罪？”

“私下販賣人口，還說沒有罪？”

林晦笑了：“郡守大人此言差矣，如何能憑空污我清白？

我剛來到陜縣，連路都不認識，怎么可能私販人口？”

頓時有人高聲道：

“你莫要狡辯，大家不是瞎子，可都看的分明。

你用右手拿出一吊錢，給了這賣身葬父的男子。

證據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