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不是越辯越明？

有時候是，有時候不是。

當大家都講道理的時候，有公認的標準，那么道理是越辯越明。

如果各自價值觀不同，那道理是辯不出來的。

各自站的位置不同。

當然不排除，有個別有理想有志氣的人物，脫離了自己所在階層，有著更高的改造社會的需求。

目前看來，曹操有脫離自身階層的魄力和眼光。

“所以，我倒是贊同孟德所說，人死應當薄葬，不應該給活著的人帶來過于沉重的負擔。”

一旁的曹操聽到后立刻拍手稱快：

“林兄果然和我觀點一致。”

說罷，曹操立刻對著楊奉提出了自己建議：

“楊大人，不如頒布郡守令，鼓勵民間薄葬，如此一來，可以極大緩解百姓壓力，賣身葬父之事，日后定然不會出現。”

林晦不能直接對楊奉提建議，但是曹操卻沒有這些顧忌。

來到弘揚本就是結交楊氏，積累聲望，自然就要仗義執言，直抒胸臆。

最好是越能吸引熱度，越能博取眼球最好。

曹操堅信，百姓之中亦有人才，自己年少時候說出的話，做出的努力，未來定然會給自己帶來巨大的回報。

高高在上的士族看不起自己，那自己就為百姓發聲。

英雄，何必出自名門？

楊奉眉頭緊皺，站起身來道：

“孟德，此話在這里說說也便罷了，莫要在外面胡言亂語。”

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絲巾，擦了擦耳朵，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剛才聽到的污穢之語擦掉。

“今日只是設宴招待兩位，就不談這些不愉快之事，兩位喝酒。”

楊奉擦了擦耳朵之后，似乎真的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

舉起酒杯，開始閑聊其他事情。

曹操和林晦面面相覷。

這楊奉的表現，完全超乎意料。

按照常理，此時的楊奉應該勃然大怒，怒斥曹操和林晦。

然后趕走兩人，或者兩人再辯解。

但是，楊奉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當做沒聽到。

反而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林晦暗吸一口涼氣。

這楊奉當真是個滑不溜秋的不粘鍋，不招惹任何人，不做任何有風險的事情。

即便自己只是鹽監，毫無家世，楊奉也不會在面子上和自己真正起沖突。

當真是個老油條啊。

不過這樣也好，林晦心中有了分寸。

趁此機會，可以繼續加大和弘農楊氏的合作。

不斷滲透弘農楊氏……等到天下有變，弘農楊氏想要反悔都來不及。

想當不粘鍋？

可惜未來三分天下，不允許有這么牛逼的家族存在。

一旁的曹操似乎也看出了楊奉不愿意和自己過多糾纏，也不以為意。

只要結識了楊氏在地方上的掌舵人就好，日后回到洛陽，和楊賜、楊彪也能說得上話。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交情，就是這么來的。

聊了一陣毫無營養的話題之后，楊奉看了一眼身旁侍者。

“終獻！”

楊奉也直接不裝了，對著林晦開口道：

“林鹽監可曾吃飽？要不要再加點菜？”

本來按照三獻之禮，終獻還需要互換禮物。

畢竟，來吃宴席，怎么能不隨禮？

不過楊奉已經知道了林晦根本不懂得三獻之禮，也就不在乎后續的流程。

不如直接問林晦有沒有吃飽更直接一些。

林晦點頭，舉起酒杯：“多謝郡守大人款待，希望以后兩家能夠更加緊密合作。”

楊奉一愣，露出微笑點點頭。

按照三獻之禮，終獻本就是互換禮品，然后立下盟誓之約。

林晦雖然不懂，但是最后這句話，到時候暗暗符合了禮制。

宴席很快就結束了。

面對楊奉客套挽留的語氣，林晦和曹操都很識趣的沒有再留下來。

“郡守大人公務繁忙，我等就不再叨擾。”

“慚愧，不能陪同兩位游玩，這幾日若碰到什么問題，可來郡守府詢我。”

楊奉露出和藹的笑容，完全看不出絲毫的輕視。

……

離開了郡守府，林晦忍不住松了口氣。

一旁的曹操立刻笑道：“林兄莫非也不喜歡這等場合？”

“孟德兄慧目如炬，這等繁文縟節，我確實不懂，也覺得太麻煩。吃個飯，竟然吃了四個時辰……”

本以為，郡守請客，能吃頓好的。

誰想到，吃的確實不錯，但是每吃一道菜，就要有一個禮節。

這誰能繃得住？

四個時辰的宴席，在現代社會，就是吃一頓飯，吃了八個小時……

“四個時辰已經是少了。

如果不是楊奉看林兄不喜歡，按照正常禮節，三獻之禮要吃六個時辰才是正常。”

曹操摸著自己的短胡須淡然說道。

六個時辰？

林晦瞪大了眼睛看著曹操。

“你到了洛陽，再參與一次正規宴席，便知曉我沒有騙你。”

吃一頓飯，吃十二個小時，那確實自己見識小了。

那不就是從天一亮，吃到天黑么。

看到林晦的震驚神色，曹操不由感嘆道：

“我和林兄一樣，同樣痛恨此等繁文縟節。

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百姓吃不上飯餓死。

但是名門望族卻把一頓宴席吃出花來。

對比之下，讓人心生憤懣。

不知這天下到底哪里錯了！”

離開了郡守府，曹操越說越直抒胸臆。

林晦眼前一亮，忍不住開口試探道：

“孟德兄，你覺得這天下錯在哪里？”

曹操眼睛一瞇，看著林晦笑道：

“林兄覺得這天下有沒有錯？”

好你個曹孟德，也沒有喝多，還是如此謹慎。

知曉曹操的性格，林晦哈哈一笑：

“這天下自然是有錯的，百姓餓死，便是大大的不對！”

聽到林晦的話，曹操心中一松，反客為主問道：

“林兄覺得，天下錯在何處？”

終于問到點子上了，林晦嘴角一扯：

“很簡單，百姓餓死是沒有飯吃。

沒有飯吃，是因為天災人禍。”

“那如何才能沒有天災人禍？”曹操眉毛一挑，繼續追問道。

“天災人力難改，但是我們可以利用技術減少天災的損害。

人禍自然要通過人來消除。”

林晦侃侃而談。

曹操眉頭一皺，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搖搖頭道：

“照我看，天災人禍，皆是士族和宦官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