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弘農郡守，又是頂級士族之家，楊奉請客，自然不會讓林晦和曹操這兩個破落戶小覷。

請這兩人吃飯，自然要有一定的規格，讓這兩人見識見識什么是頂級世家。

頂級世家的宴席不一定多奢侈豪華，但一定有足夠多的圣人之禮。

所以宴席完全按照禮制來，也就是按照《禮記》中所述的步驟來安排。

當然也不會太復雜，畢竟林晦只是個鹽監，而曹操也只是個議郎。

太過復雜繁瑣，那就僭越了。

“諸位請坐。”楊奉率先入席，同時微笑著看向林晦等人。

林晦、曹操、關羽三人入席，至于其他鹽兵，則被人引到偏房用餐。

倒不是楊奉看不起這項鹽兵，而是禮儀如此，不可不遵守。

林晦跪坐在席位上，看著身前擦得干干凈凈的小飯桌，又看了看大廳內擺放的各類青銅器具，有種肅穆的感覺。

這讓林晦不自覺也開始變得肅穆嚴謹起來。

心道：弘農楊氏的宴席果然比河東郡守的宴席要講究許多。

當初董卓宴席的時候，上來就是烤羊肉，簡單直接粗暴。

沒有什么禮節。

不像楊奉，吃個飯講究這么多。

楊奉身側一名侍者突然高聲喊道：“初獻！”

林晦和關羽被嚇了一跳，腦袋一扭，看向大門。

只見幾個衣著清涼的俏麗侍女，雙手捧著清酒、肉醬，魚貫而入。

楊奉端起酒杯，看向林晦，朗聲道：

“敬承天命，奉殤以獻，愿天下太平，國祚永昌。”

說罷，楊奉將手中青銅酒杯輕輕一斜，少許酒水灑落于地。

林晦差點自己就喝了，看到楊奉這番舉動，有些疑惑。

啥意思，喝酒之前，先讓老天爺喝是吧？

好好好，真有禮貌。

自己也要這樣做嗎？

林晦連忙看向曹操。

曹操畢竟在洛陽呆過，吃過見過玩過。

這種禮節雖然曹操不喜，但是也了如指掌，跟著將酒杯一歪，灑出一些酒水到地上。

林晦有樣學樣，倒了一些酒到地上。

似乎是看出了林晦的手忙腳亂，楊奉心中一笑，不過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舉起酒杯，將剩余的酒水一飲而盡。

曹操、林晦也都跟著一起仰頭灌酒。

喝完清酒，林晦深吸了一口氣，吃個飯可真麻煩。

側頭看向楊奉。

這下總該吃了吧？

可惜，楊奉沒有動作，而是看向林晦，眼神中包含著期待。

不是吧，還要整活？

林晦睜大了無辜的眼睛，看向楊奉。

一副“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的模樣。

“咳咳。”

關鍵時刻，孟德救場。

曹操也站起身來，舉起青銅酒杯，里面重新被侍女盛滿酒水。

“恭領嘉觴，德被四方。祈風調雨順，倉廩實而民安。”

說罷，曹操將酒水輕輕一撒。

林晦頓時明白，也跟著一灑。

和剛才一樣，眾人又將剩余的酒水喝完。

這下，壓力來到了林晦身上。

林晦前世又不是中文系學生，對于文言文和東漢禮制哪有研究。

不過，這個時候也不能露怯。

同樣端起酒杯，朗聲道：

“一言以蔽之，都在酒里。”

說罷，輕輕一灑，然后將剩余的酒水一飲而盡。

聽到林晦的話，楊奉傻了。

粗鄙至極！

說的什么話？完全不懂禮。

這讓楊奉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不過，良好的士族修養，讓他依舊面不改色，依舊臉帶微笑。

一旁的曹操則是被林晦這句話逗的哈哈大笑。

“林兄果然妙人妙語，都在酒里了。”

說罷，一飲而盡。

楊奉看到林晦不懂禮，揮了揮手。

身旁的侍者心領神會，開口道：

“初獻禮畢！”

心中對于林晦又多了幾分鄙視。

不知道哪里來的粗鄙野人。

按照以往侍者的經驗，賓主雙方互相祝詞，有來有往，引經據典，起碼要持續半個時辰，這才過了多久？

賓主雙方才各自說了一句話！

楊奉拿起勺子，嘗了一口肉醬。

林晦和關羽看到主人動嘴，立刻風卷殘云，開吃！

毫無優雅儀態。

曹操一看，頓時樂了，也不顧什么儀態，跟著加入了干飯隊伍。

看得楊奉目瞪口呆。

正要開口說話，卻看到林晦抬起頭，擦了擦嘴，笑道：

“郡守大人，還有菜嗎？”

楊奉：“？”

侍者：“？”

曹操心中暗暗豎起大拇指：

哥，你是真的來吃飯的。

楊奉有種難以繃住臉的感覺。

楊奉立刻用手掐了掐自己大腿。

讓自己強行繃住。

不行，不能讓此子亂了我的士族修養！

若是我開口嘲笑，豈不是讓人說我弘農楊氏沒有容人之量？

“加快進度。”

侍者不敢怠慢，立刻高喊道：

“亞獻！”

林晦瞪大了眼睛，看著侍者。

不是哥們？

怎么還搞了一個亞獻出來，你有完沒完？

沒聽見郡守大人說加快進度嗎？

林晦還在心中吐槽的時候，幾名侍女端著主菜入場。

冒著熱情的烤羊肉、蒸魚、鹿肉、雞肉、時令蔬菜……應有盡有。

等到主菜放下，門外又是一陣香風飄來。

五名穿著輕紗的少女，飄然而至，赤腳裸臂，白的刺眼。

還有鼓瑟吹笙的樂伎，緊隨其后。

不過歌舞還沒有開始，因為領導還沒有講話。

楊奉又站起來了……

端起酒杯，楊奉看著林晦，突然覺得自己要是再文縐縐說一些祝詞，就真是個對牛彈琴的沙幣。

“咳咳，那個，祝河東鹽白如雪吧。”

說罷，一飲而盡。

林晦立刻喜笑顏開，楊奉終于說了一句能聽懂的人話。

“多謝郡守大人，那我祝郡守大人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都在酒里了！”

曹操哈哈大笑，“我也祝兩位各自得償所愿！”

楊奉無奈的摸了摸自己額頭。

侍者再次高聲喊道：“亞獻禮畢，樂舞起！”

終于正式開席了！林晦心中暗道。

鼓瑟悅耳的音樂頓時響起，對面的曹操立刻閉上雙眼，開始享受音樂起來。

搖頭晃腦，完全沉醉進去了。

看著這一幕，林晦終于明白，為什么曹操能夠寫出【我有嘉賓，鼓瑟吹笙】的句子來。

如今這場面，不就是鼓瑟吹笙嗎？

這不僅有鼓瑟笙三種樂曲，還有身姿曼妙，美麗動人的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