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色雪山4
- 綿綿
- 詞枝
- 3271字
- 2025-03-17 17:38:42
張彤上午兩節大課,中午從教學樓回來的時候,累得要命。剛走到寢室門口,看見隔壁寢室一個女生憤怒地奪門而出,另一個抹著眼淚追著她出來。
張彤:……?
什么抓馬劇情。
她好奇地側身,到門口瞅了眼。
唯一剩下的那個女生背對著她,正說著話,“綿綿,不好意思啊,這確實是我們不對……”
陳綿綿的目光越過她,和門口的張彤對上。那個女生頓了頓,也轉頭看她,氣氛又尷尬地凝滯了。
張彤頓了一秒,干笑兩聲,試探地打招呼道:“……中午了,去吃飯?”
“好。”陳綿綿說,把黑屏開不了機的電腦裝進包里,背上包往外走的時候,很輕地說了一句。
“沒關系。等到電腦修好,你照著發票金額賠償就行了。”
道歉并沒有什么實質性作用。
長到二十多歲,人早該分得清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明知不對卻依舊去做,只能說這個人就這樣了。
那女孩明顯急了,大概是沒想到她看起來這么好說話,但卻會毫不客氣地把賠錢兩個字扔到她面前。
她臉騰地紅起來,皺著眉追著她走,“我剛又沒說你壞話,不就是一杯奶茶灑在你桌上了嗎?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嗎?”
張彤站在門口,嘴角抽了抽,欲罵又止。
這話都能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陳綿綿倒是沒什么反應,照常收拾東西,越過她往外走。
“砰”一聲,寢室門關上,隔絕了那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去,什么情況?”張彤還兀自為這不要臉的程度震驚了一會兒,才快步跟著她往外走,目瞪口呆道。
“她們在背后說你壞話,還弄壞了你電腦?”
“之前不是就搞小團體排擠你,還時不時就去舉報,評優評獎的時候寫匿名信說你常常夜不歸宿?就這種奇葩室友,你還能忍到今天才發脾氣?”
“之前也沒在忍。”陳綿綿邊走,邊搜索學校附近修電腦的地址。
“只是覺得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會有過多的聯系,睜只眼閉只眼就過了。”
可是現在不行。
平時夜不歸宿,她們去告訴阿姨,記一點扣分,這無可厚非。不能因為別的寢室關系好,互相打掩護,就覺得她們這樣不對,畢竟是她做事在前。
她也很難因為誰在背后說她壞話而感到不快。
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不能左右。
但今天不行。
莫名其妙的火氣疊在一起,造就了這一場看似平靜,卻注定分崩離析的鬧劇。
校園路上陽光明媚,林蔭斑駁,背著包抱著書本的人來來往往。
張彤偏頭看她。
陳綿綿穿了條簡單的白裙子,單肩背著帆布包,素面朝天,頭發披散著,垂著眼,神情恬靜,整個人顯得溫柔而沉靜。
但處理問題時卻果斷而又雷厲風行,綿軟的一面里仍藏著刀鋒。
張彤倏然覺得,她好像一直是這樣。
陳綿綿像一只海上的帆船,安靜、溫柔、孤獨而又自省,如大海般包容,一道兩道傷痕尚算無傷大雅,還能載人安然度過。
但當船上的裂紋愈來愈多,到了能承受的最大重量,只需要輕輕一點,就能夠完全坍塌。
無需雷電,無需風暴。
只要一根導火索。
吃完飯后,陳綿綿去學校外兩條街的店鋪里修電腦。
老板鼓搗了幾下,手指一捻,熟練道,“進水了啊?”
陳綿綿點頭,老板直起身來,手一揮,“五百塊錢,明天來拿吧。”
“可以快一點嗎?”陳綿綿抿唇,又看了眼時間,在心里估算趕稿所需的時長,“我有點急。”
老板指了下桌子另一頭,“還堆著那么多呢,忙不過來,得排隊。”
陳綿綿一時沒話說。
許是看她實在急,過了一會兒,老板又說,“你下午六點來拿吧。”
沒辦法了,這是學校五公里內唯一一個比較正規的店鋪,陳綿綿思忖片刻,只能點頭,掃碼付了錢。
“綿綿?”
身旁倏然響起一道男聲,略帶詫異地喊她。
陳綿綿偏頭,看見穿白襯衫的少年站在柜臺旁邊,垂眼看她。
“喲,認識的啊?”老板目光在他們中間掃了幾眼,奇道,“你早說認識這小子,就不收你那么貴了唄。”
陳綿綿:“……”
她無言片刻,不知道該說什么,轉而喊道,“學長。”
池既也笑了一聲,微微傾身看了眼發票上的金額,嘖了一聲,“收這么貴就過分了啊,張叔。”
老板在里面忙活,揮揮手,“待會兒退她兩百。”
“哦對了,”他指了指桌上,“你的電腦清完灰了,放那兒的。”
“好。”池既應著,但沒急著動,還是站那兒,垂頭看著陳綿綿,帶著點笑意,“好久沒見啊,最近怎么樣?”
陳綿綿一時不知道怎么說,小幅度地聳了下肩,不確定道,“……還行?”
“行什么行。”老板邊干活,還不忘插嘴,“剛才急得快哭了都。要不是看你可憐,才不給你插隊呢。”
陳綿綿:“……”
池既聞言收回視線,垂眼看她,很輕地挑了挑眉。
“聊聊?”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和室友鬧了點矛盾,準備找房子搬出去住。”
陳綿綿不想說太細,垂著眼踩地上的落葉,簡單描述了一下。
兩個人并肩在午后的校園林蔭路上散步,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步伐放得很慢,顯出幾分悠閑和輕松來。
池既嗯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那剛剛在急什么?”
陳綿綿頓了頓,老老實實道:“……還有兩天截稿,電腦壞了,再拖一會兒真不一定寫得完。”
池既也頓了頓,沒忍住,又笑了一聲,“就這啊?小朋友,這也快把你急哭了啊?”
“……我沒有!”陳綿綿聲音提高了點,反駁道,“是他夸張了。”
“行。”池既依舊帶笑,點點頭,順著她說,“張叔這人就這樣,愛看熱鬧。”
陳綿綿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糾纏,轉而問道:“你實習結束了嗎?”
“嗯。”池既答道,“剛剛結束。公司那邊本來想跟我簽留用三方的,資薪待遇都還不錯,但我說我不留在這邊,還挺遺憾的。”
“好像還有文案策劃之類的崗位,你明年實習的時候可以找我內推。”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慢悠悠地散步,路過籃球場。
操場邊,看臺上坐著不少人。
夏天,大學里漂亮女孩很多,穿衣也很自由,吊帶背心,短褲短裙,妝容精致漂亮,往看臺上扎堆一坐,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籃球場中央。
王軒滿頭是汗,喘得厲害,坐下灌了一大瓶水,視線從看臺上轉回來,很不爽,“這么多女孩,怎么沒有一個人給我送水的?”
隊友嗤了他一聲,抬抬下巴,揶揄道,“女孩兒和水都在那兒呢。”
不用看也知道。
程嘉也嘛。
說是這樣說,王軒還是看了一會兒。
何止有水,還有巧克力和鮮花。
還有微信二維碼。
就這么看了一會兒,心已經被傷透了。
王軒覺得自己又在犯賤,略顯郁悶地嘖了一聲,轉頭逼自己不去嫉妒。
“有程嘉也的地方,有我們什么事兒嗎?”看著人過來了,隊友開玩笑道。
“少來。”
話題中心的人沒什么表情地回道,不甚在意地躬身,從隊伍的箱子里撈出一瓶水,擰開喝了一口。
“誒。”王軒左看右看,忽然瞅到什么似的,拍著他胳膊示意他看。
“那不是你那天讓我幫忙的那個妹妹嗎?”
程嘉也懶得應,仰頭又喝了一口水,喉結在流暢的脖頸線條上滾動。
王軒的目光追著兩個人的行進軌跡走,好奇又八卦,“她旁邊那個男的是誰啊?總覺得好眼熟。”
當然,他也不指望程嘉也能給他答案,畢竟這人都快畢業了,連輔導員的臉都不記得。
他仔細想了一會兒,猛地一拍大腿,“靠!這不經管院那個池既嗎?我們這一屆入學那年的新生代表。”
“據說人不錯的,也算是個風云人物吧,”王軒邊看,邊兀自回想,“經管院也不少妹妹喜歡他。”
“上次還有女孩兒問我有沒有他微信?別太荒謬!人家這不是談上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吐槽的聲音太大,操場邊的兩個人好像都聽見一點聲響,停步偏頭,隔著圍網望來。
猝不及防地隔著操場的防護網看見程嘉也,陳綿綿腳步驀然一頓。
那人坐在籃球場邊的木質長椅上,雙腿略微分開,身體前傾,手肘抵在膝蓋上,手里松松拎著瓶水,側臉輪廓分明,瞳孔漆黑,隨意而又漫不經心,緩慢抬起眼來。
周圍嘈雜,人群來來往往,人聲鼎沸。不遠處還有推推搡搡紅著臉準備上前要微信的女孩。
四目相對的那瞬間。
昨晚昏暗的房間,朦朧的光影,落地鏡里一閃而過的身影,還有皮膚相貼的觸感,一切的一切,仿佛全都呼嘯而來。
感官依然存在記憶。
手指不自覺蜷了蜷,心跳不自覺加快,連呼吸都顯得有些困難。
未曾預設,卻依舊心動。
呼吸困難的幾秒過去。
然后她看見程嘉也盯了她幾秒,目光緩慢轉向她身旁的人。
不知怎么,后知后覺的慌張與緊張倏然涌上來。
那一瞬間,陳綿綿下意識收回了靠近池既那一側的手臂,幾乎立刻就要往旁一步,拉開距離——
但程嘉也目光停留的時間太短了。
他只在她身旁人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鐘,就冷淡地移開了視線。
仿佛她身邊站著誰,是男是女,他都無所謂。
也不感興趣。
有那么一刻,陳綿綿覺得。
她像是他生命里無關緊要的路人。
就算在他的那片海域里沉船,也無聲無息,掀不起任何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