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春曉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樂于探索這世界一切有趣的人和事。
如今她覺得,自己的新老板葉斯昭是個很值得好好探索一下的“有趣”人類。
葉斯昭的“有趣”并非體現在日常的妙語連珠、奇思妙想,如果從這方面來看,這個人絕對跟“有趣”沾不上一點邊。
裴春曉是覺得,這個平日里永遠不動聲色的一個人,必定藏著神秘的暗涌。
葉斯昭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學生時代的一道難解的數學題,題面言簡意賅,但實際上開始解題卻發現,暗藏玄機。
她喜歡這樣的挑戰。
更何況,她越是觀察葉斯昭,就越是對這個人感興趣。
“這算一見鐘情嗎?”
周末的時候,裴春曉終于休息半天,約了于笑笑見面,兩人又提起了葉斯昭。
于笑笑說:“還是說你也沒鐘情人家,就是覺得好奇而已?”
她喝了口咖啡:“我勸你還是收收好奇心,那畢竟是你老板。”
“那句話沒聽過嗎?”裴春曉故作高深地說,“好奇和試圖理解,就是愛情的開始。”
“等等。”于笑笑抓住了重點,“也就是說你那愛情的小火苗還沒開始燃燒?那你在酒吧就親人家?”
”……喝多了嘛。“裴春曉只能用“喝多了”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她對葉斯昭有過那么瞬間的怦然心動,不過大概率只是見色起意,畢竟大家都是心比鉆石還硬的成年人,哪那么容易愛上一個人。
又不是青春期。
“搞不懂你。”于笑笑說,“不過你這新工作也太忙了,這么一小破公司,把人當牛馬用啊?”
裴春曉翹著二郎腿,笑盈盈地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咖啡杯的手柄:“你說他到底是真不記得了,還是跟我面前裝的啊?”
“什么?”
“我還是得問問。”裴春曉喝了口咖啡,“如果真不記得了,說明這人也就看著不食人間煙火,背地里比誰玩得都大,這種男人我見多了,沒勁。但要是他跟我這兒演失憶呢,那就有意思了。”
“你要泡他?”
“膚淺!”裴春曉似笑非笑地說,“我這叫嘗試和他建立男女關系。”
“男女關系?正當的還是下流的?”
“我看你挺下流的!”裴春曉忍不住吐槽,“跟你男朋友學點好!”
和于笑笑分開之后,裴春曉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畢竟加班了一個星期,難得休息,她得補個覺。
不過往停車場走的時候,路過商場,她突然想起那天在樓梯間掉落的袖扣,遲疑了一下,拐進了商場的大門。
星期一上午的樓梯間里,裴春曉趴在擦得纖塵不染的樓梯扶手上往下看,剛巧對上葉斯昭抬頭望過來的實現。
照理說,上班時間偷跑出來“放風”被老板逮個正著,該慌的是裴春曉,然而葉斯昭似乎比她還緊張。
她笑著問:“葉總經常在上班的時候跑到這里來摸魚嗎?”
葉斯昭無語,心說到底你是老板還我是老板。
他沒回話,下一秒裴春曉帶著一臉的笑意來到了他面前。
空曠的樓梯間,裴春曉的腳步聲都帶著回音。
她依舊站在高葉斯昭一級臺階的地方,遞上了一個深藍色的絨布盒子。
葉斯昭垂眼一看,沒接,也沒說話。
裴春曉解釋說:“是袖扣。”
她繼續說:“上次因為我,你弄丟了一個袖扣,賠給你。”
“不用。”葉斯昭沒接。
“那好吧。”裴春曉說,“第一個理由拒絕了我,第二個總該收下了。”
“第二個?”
“我這么摳門的人當然要一物多用了。”裴春曉笑著看他說,“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親了你,這也算是我的道歉禮物。”
她在說話的時候,仔細觀察著葉斯昭。
語言可以騙人,但微表情不會。
她看到自己說“親了你”時,葉斯昭的眉心微微抖了抖,雖然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可他已經暴露了。
“不記得了?”裴春曉故意問。
“記得。”
竟然坦然地承認了。
葉斯昭的反應讓裴春曉有點意外,她還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嘴硬說忘了。
“不過不用道歉。”葉斯昭退后,又下了一個臺階。
他故意和她保持距離,就仿佛她有多危險。
“葉總不介意嗎?”
“我要是介意,當初就不會招你進公司。”
裴春曉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量,竟然脫口而出:“我還以為你是故意招我進來的。”
葉斯昭不看她,手開始擺弄自己的襯衫袖扣。
“你有些焦慮?因為我嗎?”
明明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葉斯昭才是兩人之間的“上位者”,至少在這個寫字樓里,他的身份高于她。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葉斯昭覺得自己似乎是一只被逼迫著走進陷阱的兔子,對方是心機深重的獵人,步步為營。
“當然不。”葉斯昭抬起頭來直視她,試圖用這種方式讓她了然自己的態度。
可他對上的是一雙含笑的眼睛,就像那天晚上在酒吧時一樣狡黠。
“我沒什么可焦慮的。”葉斯昭說,“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接個吻而已,沒什么大不了。”
嘴上說著沒什么大不了,卻在暗自壓抑著變得有些紊亂的呼吸。
葉斯昭從沒遇見過這種人,坦蕩到他似乎怎么回應都不對。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個問題從那個晚上開始就一直困擾著他。
當裴春曉聽到他說“不是善男信女”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見過的人可太多了,小學開始就有男生向她表白,這么多年,她最樂于觀察那些男男女女在處理感情問題時的反應。
于笑笑曾經說過,她其實更應該去做情感博主。
“情感博主”裴春曉一眼就看出葉斯昭在說謊,這個不到三十歲就小有所成的男人,似乎在感情問題上是個青澀至極的新手。
初出茅廬,連說謊話騙姑娘都不會。
“那你經常在酒吧和陌生姑娘接吻嗎?”
面對裴春曉進攻一般的發問,葉斯昭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再次低頭,開始整理自己的袖扣。
“你煩躁或者焦慮的時候,就會躲到這里來整理袖扣。”裴春曉說,“這是只有我和你知道的秘密了吧?”
葉斯昭抬起頭看她,再一次,袖扣滑落,不過這次掉在了腳邊。
裴春曉輕聲對他說:“就像在酒吧那天晚上,我親了你,這件事在這里,也只有我和你知道。”
她說完,沖他一笑,轉身輕快地跑開了。
她是什么意思?
她有什么意圖?
葉斯昭站在原地,過了好久才彎腰撿起自己掉落的那一枚袖扣。
看來還是做錯了,再怎么缺人手,也不該招她進來。
很危險的人物,葉斯昭察覺到她在撬動自己安保措施做得極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