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基金治理:全球觀照與中國實踐
- 秦子甲
- 2156字
- 2025-03-28 17:12:47
(三)“基金治理”的語境
上文所述“資產管理人”可以是一個外延很廣的概念,因為資產的形態實在是太多了。對應到基金場合,其實就是基金管理人。顧名思義,基金管理人是管理基金這一類資產的管理人。
但什么是“基金”呢?我國《證券投資基金法》沒有對“基金”給出實定法上的定義,學界也是眾說紛紜。[20]國內有學者提出,證券投資基金是“根據特定投資目的,通過發售基金份額向社會公眾或特定對象募集資金形成獨立的基金財產,由基金管理人按照資產組合方式管理,由基金托管人托管,基金份額持有人按其所持份額享受收益和承擔風險的‘投資組織’”。[21]《朗文英漢詞典》和《牛津英漢詞典》對“Fund”的解釋是:“為特定的目的而設立的一組資金和專款。”我國《辭海》的理解是“具有特定用途的物資和資金。”[22]筆者根據自身的工作實踐及思考認為,“基金是用于專門目的的、通過一個作為獨立會計主體的賬戶估值記賬的一筆獨立財產。”盡管該財產可能因投資行為而產生資產形態上的變化(如從貨幣現金變成股票等),但基金應有三個核心要素,即①有專項目的;②通過專門開立的獨立賬戶估值記賬;③財產的權屬獨立。
由此來看,證券投資基金是以投資證券為目的的,在獨立基金托管賬戶中估值記賬的一筆獨立財產。股權投資基金是以投資企業(未上市)股權為目的的,通過獨立賬戶估值記賬的一筆獨立財產;公司型投資基金是以某項投資為目的的,通過獨立公司法人賬戶記賬的獨立財產;契約型投資基金則是以某項投資為目的的,通過專門開立的、由基金管理人根據契約管理、獨立托管人根據契約托管的獨立賬戶估值記賬的獨立財產……在具體的商事實踐中,無論某個事物被叫作什么名字,諸如資產管理計劃、信托計劃、理財計劃、集合投資計劃(Collective Investment Scheme)[23]、單位信托(Unit Trust)、共同基金(Mutual Fund)等,如果其具備基金的上述三個要素,筆者認為其在抽象本質、概念內涵上就是一致的,按照同一律,邏輯上也應歸類為同一個事物,對此應適用同樣的法理,同等對待。本書對此都統稱為“基金”。[24]從這個角度來看,本書所謂“基金治理”,在本質上是可以向非《證券投資基金法》所謂的基金管理人,如券商資產管理計劃中的證券公司、期貨資產管理計劃中的期貨公司、信托計劃中的信托公司/受托人、銀行理財計劃中的商業銀行等,以及其所管理的各種資產管理計劃、信托計劃、理財計劃延伸,也無論有關投資主體具體采用了何種法律上的組織形式(如契約型/信托型基金、公司型基金、合伙型基金),只要這些“計劃”“公司”“合伙”符合上述“基金”的定義。因此,從直接融資這個維度,這些“基金”“計劃”就匯集了資金最終供給方的大量財產(原始形態是貨幣現金),然后通過“基金”管理人這一金融中介作為買方參與了金融市場交易。對這一較大范圍的“基金”的治理展開論述,更符合直接融資活動的本質,可以滿足直接融資的良治要求。這是本書的第一個語境。
第二個語境是,本書所謂“基金治理”主要關注證券投資基金的治理。證券投資和股權投資在眾多方面有所不同,包括但不限于:①投資標的的流動性不同,股權投資流動性較差,更難退出,所以前期需要更加詳盡的財務、法務、業務等盡職調查以控制投資風險;②交易方式不同,證券是標準化的,隨著金融科技發展,線上交易非常迅捷,而股權投資則需要逐個考察項目,逐條審核合同條款,簽訂紙面合同并在線下完成交割,流程更為煩瑣;③投資運作是否形成資金閉環不同,證券投資的基金財產可以形成“現金—證券—現金”閉環,但股權投資的基金財產將由被投企業用作實體經濟經營,投入各種生產過程中去,繼而變成更多復雜的資產樣態(如固定資產、無形資產等),幾乎難以形成閉環,對此的治理和內控就會更加復雜,或者會面對更多與證券投資所不同的問題,也需要更多不同的治理思路和制度保障等。筆者近期的工作實踐主要聚焦于境內外的證券投資基金,所以本書將側重關注該類基金的治理,較少涉及股權投資基金的專項治理問題。但不可否認的是,股權投資基金仍是基金的一種,其仍需要基金治理,也存在與證券投資基金治理相似的一些共通性問題,如基金管理人的信義義務、基金財產的托管、基金的信息披露和基金估值等。因此,本書對證券投資基金的討論可以供股權投資基金相關主體參考。
第三,本書所謂“基金治理”,在寫作時是以“私募”證券投資基金為原型,這也是由筆者的實踐經驗所決定。但私募與公募的差別其實主要在募集的公開性和投資者的適格性條件上,進而會涉及后續監管的一些尺度——私募對投資者的適格性要求高,后續其他監管方面的要求就比公募更寬松一些;公募面向更廣大的公眾,因此,對基金募集成立后開展運作的各項規定就要比私募更嚴,這是一個公平的trade-off。但對于基金募集來說,它原則上不在本書所框定的“基金治理”涵攝范圍內。因為當我們討論基金治理問題時,其邏輯前提必須是基金已成立,否則,治理的客體尚不存在,也就無所謂治理。這樣來看,即便筆者從私募基金出發,但因為討論的問題與募集行為關聯度不大,也就無所謂“私募”“公募”。同時,筆者最后嚴格審視了本書的每一部分內容,參考了IOSCO有關最終報告的論述——其并未嚴格區分公募、私募,僅有部分報告明確指出不適用于私募股權投資(Private Equity)——認為本書內容總體上可以對私募證券投資基金和公募證券投資基金同等適用。因此,本書的書名不特別強調“私募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