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早期政治學研究中的人性與心理

心理是人類的一種基本精神現象。心理也稱心理活動，可見于人類生活的各個領域。政治心理就是人類政治生活中一種非常普遍的精神現象。遠在政治心理學成為一門獨立學科之前，甚至在它成為政治學家有意識的研究領域之前，許多政治學著作即已在很大程度上涉及了與政治心理相關的內容。1908年，格雷厄姆·沃拉斯出版了《政治中的人性》一書，明確提出要理解政治事務的本質而不思考引導這些事務的心理本質是不可能的，他本人則被認為是將心理學與政治結合起來進行分析的重要先驅。

實際上，對于人性的思考是自古以來不同時期政治思想家著述中常見的研究主題，也是其提出特定理論和假設的重要基礎。古代雅典民主制度的出現促使人們對選民的權利和責任進行哲學思考，而這些思考大多是在哲學家的人性理論框架中展開的。柏拉圖在《理想國》中堅持認為存在三種根本不同的人類本性，并在與各種本性相聯系的不同政治態度的基礎上證明其“烏托邦”理想。亞里士多德在《政治學》中將許多論斷建立在“人在本質上是政治動物”的假設基礎上，并引入了兩個其他的生物學假設：（1）身為奴隸的人之所以承擔被奴役的角色是由其生物本性決定的；（2）婦女在智力上劣于男子，其原因在于他們不同的生物構造。以西塞羅為代表的羅馬禁欲主義思想，則認識到了人類生物本質與智力本質的平等。

“政治人”（ Homo politicus/political man）的觀念在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的歐洲得到了進一步發展。馬基雅維利（Niccolò Machiavelli， 1469—1527）在其《君主論》中證明了佛羅倫薩人既不隱諱也并非諂媚的“天生”人性的概念，他對成功的政治領導者必備素質的探討則使其名字也成了一種領導風格的同義語。霍布斯（Thomas Hobbes， 1588—1679）對于政治人的生活抱持悲觀的態度——“骯臟、野蠻和短命”，這種觀點遠早于弗洛伊德有關人性與社會的認識。霍布斯在其《利維坦》中仍將對政治制度的分析建立在人性理論的基礎上。不同于霍布斯，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認為人性本善，如果人類可以生活在自然狀態，那么他就會獲得內心的和諧，并同他人和自然建立起積極的關系。

約翰·洛克對國家起源的解釋建立在與霍布斯相反的人性觀念之上。他的觀點是一種理性與合作的社會觀，即社會事務是由個人與社會之間的社會契約驅動的。在他看來，理性、節制和妥協是處理人際關系的美德。這些觀點已成為現代自由民主思想的基礎。

早期政治學研究中的心理分析提示人們，政治學需要心理學。實際上，一切政治現象背后都有人的因素，離開對人的思考，一切政治現象都無從理解。

回溯政治心理學的學科淵源，有助于了解這一學科知識與理論的發展脈絡及軌跡，包括心理學、社會心理學等相關學科對政治心理學的影響，對于認識和把握這一學科的未來發展趨向也至關重要。1

1 美國社會學家和政治學家詹姆斯·戴維斯（James Chowning Davies，1918—2012）于20世紀70年代初對到那時為止的政治心理學學科發展歷史進行了詳盡和系統的分析，從而為理解政治心理學學科發展歷史（主要是獲得獨立學科地位前的學科歷史）提供了非常詳細的知識圖譜和認識路線圖。這一研究也是本章相關分析的重要依據。James Chowning Davies, “Where From and Where To?”, in Jeanne N. Knutson, ed., Handbook of Political Psychology, San Francisco, CA: Jossey-Bass, 1973, pp. 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