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清晨，薄霧未消，帶著夜間些許涼意。

正德寺演武場中，一眾剃著青皮的弟子，天剛蒙蒙亮就已齊刷刷聚集。

每日頭一堂操課，必定是樁功呼吸。

樁功堪稱一切武功根基，以呼吸為源頭，牽引氣血流轉，凝聚周身勁力，即便修煉到內氣外放的高深境界，也絲毫離不開樁功打底。

即便正德寺向來主修硬功，樁功依舊是不可或缺的必修課。

智剛和尚在青石縣展露的便是極強的呼吸之法，一次吸氣，甚至抵得上尋常氣血武者十幾息，著實綿長無比。

演武場正北方，穩穩站著一個老者。

花白胡須拖到胸口，豹眼牛鼻，整個人不怒自威。

身形壯碩無比，寬大的袈裟都遮不住下面如小山般的身軀。

此人正是正德寺四大首座之一——永德。

永德微微屈著大腿，雙臂自然下垂，宛如扎根大地般穩穩站立。

他緩緩吸氣，場中那淡淡的白霧，竟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紛紛朝著他口中涌去。

隨著氣息入體，他的身形仿若一只慢慢鼓脹的氣囊，肉眼可見地向外擴張了幾分。

這般吸氣足足持續了半刻鐘，突然，他眼神猛地一凜，開始緩緩向外呼氣。

永德呼出的氣息裹挾著體內的熾熱，在空中凝成一道長長的氣柱，足足噴出三米遠，才漸漸消散。

完成這一輪呼吸，他雙手靈巧一轉，緩緩收功，隨后雙手背在身后，靜靜掃視著場中的弟子。

“呼氣不勻，太差！”

“吸氣不入腹，極蠢！”

永德望著二十幾個弟子，心中連連搖頭嘆息，卻也懶得再多說。

這幫弟子站樁的樣子，乍一看有模有樣，若是被外來的香火客瞧見，怕是還會覺得正德寺的武僧個個厲害。

可在他眼里，這些人全是濫竽充數的廢物，不過是裝模作樣地站樁，敷衍了事地比劃罷了。

“唉，師兄也真是，何必要將智剛趕下山，這日后，誰能傳承衣缽。”

永德一邊搖頭，一邊小聲嘀咕著，每當看到這些不成器的弟子，他心里就忍不住想起智剛。

那孩子根骨極佳，又肯下苦功夫，短短十年就練成了六門硬功，在年輕一輩弟子里，可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不過是吃點肉，喝點酒，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讓他去寺外吃。”

永德咂咂嘴，一邊在心里念叨著，一邊繼續掃視著場中的弟子。

“嗯？這是……”

永德的目光突然定格在角落處，一個高大男子映入眼簾。

那人足有兩米高，身形壯碩如山，絲毫不輸自己。

尤為顯眼的是，在一群光頭之中，他那一頭長發格外醒目。

更讓永德驚訝的是，這人的樁功做得極為標準，沒有絲毫偏差。

一呼一吸之間，氣息悠長均勻，從身體的起伏來看，氣息運轉也十分到位。

“好像是永信帶回的客人，聽說名叫石朗。”

永德來了些興趣，捋了捋花白胡須，靜靜盯著石朗。

石朗此時只覺得無趣，這樁功和呼吸之法，鐵頭功和鐵臂功，本就和其他的硬功如出一轍。

或許和金剛鐵索功有些區別，但這些橫練硬功師出同門，一通百通，沒什么難度。

他跟著這些武僧弟子，主要是為了后面的拍打操課，畢竟自己動手，還是不太方便。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

“休息一刻鐘。”

永德站在前面，扯著嗓子大喝一聲。

話音剛落，下面的弟子們立馬松懈下來，一個個揉著身上的肌肉，嘴里不住地發出“哎呦哎呦”的抱怨聲。

“肅靜，像什么樣子！”

在他看來，這幫弟子全是懶骨頭，還不如一個外人——那個外人，自然就是石朗。

說罷，他便繞過一眾弟子，帶著淡淡微笑，朝著石朗走來。

石朗這會兒倒也輕松，站了一個時辰的樁，對他來說就跟坐了一個時辰沒啥區別，只不過保持一個姿勢久了，身上有些發僵罷了。

“施主。”

永德雙手合十。

“永德大師，石某叨擾了。”

石朗同樣回禮。

他之前已經打聽過，這和尚正是和永信并列的四大首座之一，想必也是橫練硬功圓滿的高僧。

“無妨，無妨，不知施主在此，可是想修習我寺硬功？”

永德淡笑問道。

石朗倒是不清楚住持有沒有說二人之間的交易，便隨口敷衍道：“石某曾一睹智剛大師風采，對正德寺硬功頗為羨慕，特來學習一二，還望永德大師不要怪罪。”

“智剛？你見過智剛？”

永德面色一怔。

“正是，在青石縣……”

石朗便將智剛在青石縣中的遭遇簡單說了一二，中間自然是省略了部分與自己相關的內容。

“唉，還是這般，好酒肉。”

永德嘆口氣，心中得知智剛安好，倒也些許寬心。

他心中總是懷著一絲期待，期待著三五年之內，出不了什么像樣的好苗子，到時永慧師兄便會遣自己下山尋回智剛，傳承金剛不滅體衣缽。

眼下有智剛的消息，那自然是最好。

他又想到了什么，問向石朗：“貧僧觀施主，樁功動作到位，呼吸悠長均勻，莫非是習練過我寺功法。”

石朗點頭：“確實練過，鐵腿功和金剛鐵索功。”

他隨口報了兩個硬功，也不想一次說出太多，免得被這和尚以為自己吹噓。

永德眼睛一睜：“施主這般年輕，竟能習練兩門硬功圓滿，著實是心志頗堅啊。”

石朗微微一笑，心中倒是有些尷尬。

他這心志可真是不敢說，若是真讓他幾十年如一日，去練那自殘一般的硬功，他可做不到。

“不知施主，在此是還想練什么功法？”

永德臉上又露出了笑容，他心里盤算著，想多給石朗推薦些功法。

畢竟修煉硬功的人本來就少，能多些人練功，也算是傳承了師門。

再看看那些正在嬉戲打鬧的弟子，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心里直搖頭，指望這幫家伙傳承師門，那可真是沒指望了。

“想練練鐵頭功和鐵臂功，承蒙住持照拂，將這兩門功法已經相授。”

石朗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要在這兒練功。

說完，他還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還請永德大師，能讓其他小師傅們，幫幫忙，幫我持刃拍打一番。”

石朗說著，略一拱手。

“樂意效勞。”

永德淡淡一笑，此等小事，自然算不得什么。

“智全，智明，你們兩個幫施主拍打一番。”

隨即，他便回頭，招呼兩個弟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