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濠州城格外熱鬧。
自從四年前黃河水患爆發，淮南大疫以來，濠州少有像今天這般熱鬧過。
“聽說了嗎，今日城里來了個商隊，說是要招人吶?！?
“這有啥稀奇的，商隊招人雖然不常，但也不是啥稀罕事吧？”
“誒，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家商隊與別家不同，據說你要是被他們看上，當場就給你百斤糧食?！?
“百斤？這么多？”
“那是當然，要不咱們也去碰碰運氣？”
“走?！?
“走。”
那兩人直到走后，都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幽深巷子里，有兩名青年將他們的話都聽了過去。
兩名青年皆是蓬頭垢面，一看就是窮苦出身。
濠州城里有游蕩著很多這種無所事事的青年，如果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街溜子。
倒不是他們喜歡亂晃，主要是地主的田被河水漫過之后，已經種不出糧食了，他們這些佃農自然也就沒什么事情做了。
如果再不出來轉轉討討飯吃，那就等著餓死吧。
兩名青年一高一矮，高的看著憨厚老實，矮的則是目有精光。
矮個兒青年聽完了那兩路人的對話，頓時也生出躍躍欲試之心。
“湯大哥，咱們也去試試，看能不能被人家商隊看上。”
高個兒的那個確實不敢有此奢望，只是說道：
“五四啊，咱們今天的飯還沒有著落吶?！?
“你聽沒到嗎，一百斤糧食吶，有這么多糧食咱倆三個月都不用出門討飯了?！?
“可是，萬一人家沒看上咱，咱不就白跑了嘛。”
“沒志氣，我們讓人家看上我們不就行了。走！”
那矮個兒青年一踢旁邊高個的腿肚子，然后自顧自就朝那兩個路人離去的方向跟去。
高個青年嘆息一聲，也跟了上去。
沒辦法，誰讓重八走后，他們哥幾個里，就這姓徐的最會來事吶。
他倆現在，一個叫徐五四，一個叫湯八一。
……
……
濠州城西門外，程遠坐在一張木桌后，打了個哈欠，看向來人，問道：
“姓名，年齡，籍貫，擅長什么?！?
“謝七七，今年虛歲二十八，濠州城人，擅長打架。”
程遠打量了來人，體格還算健碩，就是長得實在寒顫，不僅滿口爛牙，鼻子還是歪的。
“去后面找一個叫張久的，能在他手里堅持個五十招，就算你過關?！?
說著，程遠給那人指了指路，就繼續叫道：
“下一個?！?
那人走后，他身后那正排隊的人正要上前，突然一個尖嘴猴腮的身影從旁邊插了過來。
“讓老子先來！”
可還不待他在隊伍里站穩，就感覺頭頂的太陽似乎被什么擋住了。
那人抬頭一看，頓時嚇得面色蒼白，只見有個身高高過自己兩個頭的巨漢立在他旁邊，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這位壯士，要不你先？”
那人嚇得，就要把自己剛搶的位置讓出來。
常猛可不是來排隊的，他一只手捏住了那插隊之人的頭，一把就甩了出去。
“給老子乖乖排隊去！”
聲如雷霆，震的在場眾人耳膜生疼。
見此一幕，程遠點了點頭。對常猛負責認真的工作態度做出了表揚。
“下一個?！?
“我我我，到我了。”
“性命，年齡，籍貫，特長?！?
“……”
當徐五四和湯八一趕到西門時，隊伍已經排的很長了。
湯八一有些不安地扭動，他拉了拉旁邊的徐五四。
徐五四回頭問道：
“湯大哥，你扭來扭去作甚？要是餓的話我這里還有半塊炊餅?！?
湯八一轉頭，操著一口濃重的淮西口音說道：
“咱不是餓，只是覺得吧，咱倆就這么過來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
“冒險？”徐五四一臉不解。
“你看啊，他們選人是要打架的，萬一咱倆被打傷了，打殘了，又沒被人家看上，這可怎么辦啊。”
徐五四點了點頭，
“湯大哥說的不無道理，咱倆就這么來，確實有點冒險了?！?
“那咱們走？”
湯八一一臉期待，希望自己這兄弟能及時放棄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倆瘦胳膊瘦腿的，人家能看上他們啥啊。
“走個屁?！毙煳逅囊话驼婆脑诹俗约哼@憨實大哥的腦門，“我的意思是，咱得做點準備?！?
“啥準備？”
“看我的。”
徐五四說完，湯八一只看見他朝著路邊一個正在搖頭嘆氣的人那邊走了過去，那人好像是剛剛才被問過話，似乎是沒被看上。
湯八一只見徐五四和那人說了些什么，又從自己懷里掏出了半塊發霉的炊餅遞了過去，這才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湯大哥，都打聽清楚了。”
“啥？”
“他們會問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住哪里，能干啥?！?
“所以吶？”
徐五四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笨啊，咱們既然提前知道了，就能編了唄。”
“怎么編??？”
“我想想?！毙煳逅淖龀龀了紶?，然后說道：
“名字肯定得好聽一些，年齡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住的地方隨便，反正咱們也早就沒家了，至于能干啥，就說咱倆能喂牛吧，我看他們有好多牛。”
“咱們說謊，被他們發現了怎么辦？”湯八一掃了一眼正在場間巡視那個一米九的壯漢，縮了縮脖子。“咱可打不過他?！?
“這里就你認識我，我認識你，他們怎么會發現??？”徐五四一臉不屑，“等那一百斤糧食到手，咱倆就跑路，他們還能追來不成？”
湯八一見此，也知道自己是勸不住這兄弟了，只能舍命陪他莽一把了。
“好。五四你向來有主意，你說咋辦就咋辦?！?
……
……
“下一個！”
程遠打了個哈欠，看著面前這個一臉老實憨厚的青年，問道：
“姓名，年齡，籍貫，特長?！?
“我叫湯八……”
湯八一還沒說完，就被后面的徐五四踢了一腳，話頭也就此止住了。
程遠挑了挑眉，以為對方是沒聽清楚自己問了什么，于是他又問了一遍
“性命，年齡，籍貫，特長?！?
這次回話的卻不是前面的湯八一，而是后面的徐五四。
“大人大人，我這大哥不善言辭，我來替他說。”
程遠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但是也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行吧?！?
徐五四頓了一下，將自己與湯八一剛剛商量的信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才說道：
“我叫徐達，他叫湯和，我今年……”
可這次卻不等他說完，程遠就跳了起來。
“你說你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