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城周遭，除卻漢軍要道大營周圍被漢王要求的篝火照的通明，其它處也是只得靠星月的微小光芒照明。

這一次樊噲倒是比上次行動快了許多，由于韓漂從后營門出，需繞固鎮大營一圈到垓下，倒的確讓他離韓漂近了許多。

“韓漂，你給俺停下，”樊噲聲大，他領著周成和百余名親衛漢騎兵向前追架馬奔垓下的韓漂，

由于架馬崩裂面紗滲血的周成更是情真意切地喊道“韓司馬，漢王是個忠厚之人，已饒你一次，你切莫一錯再錯。”

韓漂卻是頭也不回，只想向身后比了個中指，夾住馬加速。

樊噲不解其意，但料想也不是什么好意思，周成卻是面色凝如水，將手默默探向身后弓箭，觸摸到了那絲寒意。

樊噲周圍親隨猶豫道“將軍要不要放箭。”

“別再提放箭，那后面首騎像是盧綰，這里距垓下太近，先和他問問情況。”

樊噲看著燈火稀疏的垓下城，心有猶豫，指揮騎兵隊和后處漢騎合在一起。

“盧綰，如何放的他出營？你忘了漢王命令不成？”樊噲吼道，指著盧綰鼻子罵。

盧綰面色難看，他和樊噲有搶老婆的事，平時很是不對付，此時根本不想解釋，只架馬上前追。

“你瘋了，再過去離垓下太近了，你給俺停下。”樊噲邊說，邊直接伸手向盧綰馬韁繩拉去。

盧綰忙道，將馬拉慢“別別別，你這憨貨，是張良的命令，他讓我放蒯徹出后營。”

樊噲不解，叫道“那分明是韓漂！”

“他拿張良令牌給我，我本來想過去看看，都怪那守門兵多嘴說他帶了一句話。‘’

“什么話能讓你直接放他出去。”

盧綰面色難看道“他和我說‘望日后漢王善待大將軍。’我便不想和他私會，只想在營門上當著將士的面羞辱他幾句。”

樊噲一口唾沫吐他臉上，罵道“你和大哥同日生的兄弟，肚子里卻全是計較，怎么這般不為大哥著想，還是你想賣張良一個面子？”

“現在如何？”

樊噲面色一冷“實在沒辦法，也決不能讓他落到項王手上。”

……

垓下城，項羽本營燈火通明，一群將領正一遍遍不斷繞著沙盤討論軍情。

突然一傳令兵沖進，喊道“項王，垓下城有一騎兵，稱自己是韓信之子，請求入城。”

“又是什么詭計？”

“直接射殺便是。”

周圍楚軍將領出言，鐘離昧本想多說一句，但看這氣氛只能默然。

項羽面色不耐，揮了揮手，讓傳令兵下去。

“那人可帶有什么話？”鐘離昧眼見傳令兵欲言又止，還是開口說道。

“他說‘韓將軍很是感謝項王當初教授他的‘戰場之懼’’”傳令兵還未說完，項羽大營轟然響起笑聲，眾多楚軍將領指著傳令兵扶著肚子喊

“哈哈，真是可笑，項王會怕什么東西。”

“還是戰場之懼，你想笑死我嗎..”

“再有這種事，別打擾軍情，直接射殺！”

傳令兵被眾多楚將笑罵，不由吞咽口水，松了口氣，立馬準備退下。

“大王，真的是韓信嗎？‘’鐘離昧卻是注意到項羽嚴肅的面色，低聲問道。

項羽點了點頭，周圍將領不可思議地看著項羽，心中更是好奇那“戰場之懼”是什么東西。

“所有楚軍騎兵做好戰備，點亮垓下城頭四面的篝火，楚軍的所有將領和我一起上垓下城頭。”

“那人的確是韓信之子，看來我們的漢王內應送了我們一份大禮！”

……

此時此刻，不僅僅是固鎮大營，包括北面，東面的大營都沖出一營騎兵，數量各有千人。

從垓下天空往下看，大量的細點極速的移動，像是執行著原本的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軍令。

可他們中途卻并不是直逼垓下城，反而是朝著垓下固鎮正面大營的城門所去，其中唯有一處受到阻礙，

固鎮大營正營門，

“公子，漢王命令，無人能出去。”

“我是漢王長子，給我開門灌嬰。‘’

“公子，漢王命令，我不會違抗。”

“灌將軍，我母早死，母親養大，這脾性也和母親一樣，對我好者，我百般還之，對我不好者，你可得好好想想。”

“開門！給左路將軍開門！”

東面英布，北面彭越大營也是如此，他們穿著漢騎兵服，卻違抗著漢王的命令，忠誠著自己的君主，向著垓下沖去。

還有一隊騎兵向北向已遠去的漢王部隊追去。

整個垓下此刻像是火一樣熱鬧，千頭萬緒的軍隊各懷心事，各安其主的行動起來。

……

垓下僅僅是一個六米矮的土壘城，韓漂難以想象這樣的城池如何抵抗劉邦的大軍。

“還請項王一見，還記得當年項王所言戰場之懼嗎？”

他深吸口氣大喊，勒馬立在垓下城門前，看著城頭楚兵點燃篝火，本來有些暗的垓下城下一時亮了起來。

無數楚兵穿著白甲映照篝火，一排利箭被楚兵拉的繃直，森寒的鋒芒直直刺向他，讓他心頭震動。

城頭上響起齊刷刷地腳步聲，很多道白甲身影到來。

“你就是韓信之子，你叫什么名字？”

一名八尺有余，身材雄壯的白甲將軍在一群楚軍將領的簇擁下出現在垓下城頭，聲音渾厚似虎。

這人就是項羽！

韓漂心頭莫名升起一種恐懼，比起那些楚兵拉箭更大的恐懼莫然升起，他立馬搖了搖頭，告訴自己這是錯覺。

六米的城頭，對方難不成能跳下來，對方也是血肉之軀罷了，應該只是自己看過太多對方傳說太激動而已。

“我名字是韓漂，”韓漂看了眼已就位在垓下兩百步外的漢騎追兵，大喊道“楚王，快放下繩索！”

“韓漂，漂母，大王，他應是韓信兒子。”一旁的鐘離昧激動喊道，他其實第一眼看見韓漂相貌就已確定，此刻連忙催促道。

當初韓信在項軍時和他吹牛喝酒時，說的最多便是自己日后回鄉，必會贈送那給自己飯吃的洗衣婦。

這必不會錯。

項羽卻并不下命令，沉聲問道“為什么？”

韓漂面露不解，自己是兵仙韓信的兒子，你能握住這張牌你在這磨磨唧唧問為什么？

“我們是驕傲的楚人，我們要在正面擊敗……”項羽卻不等韓漂開口，反而自己神情激昂地喊道。

韓漂心中卻有一種古怪感覺，好像對方早就知道自己要來，對方的話像是一種不真誠的演講。

“項王，還是先讓……”

咻。

一道破空聲傳來，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射入韓漂后背，位置正是心臟所在位置！只是兩百步外眾人卻是由于篝火不夠亮看的不清。

周成雙手顫抖，緩緩放下弓箭，他有預感，這一箭定是中了。

身邊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樊噲更是一巴掌將他拍下馬。讓他重重跌在地上。

周成身上劇痛卻不以為意，反而暢快地哈哈大笑，他看著遠處騎立不動的韓漂，心中萬分喜悅

這一箭是他作為“士”射的，射的是亂臣賊子，更射的是心中的一口郁悶氣。

“這一鞭之仇，我算是……”

“周成，你這箭術卻還得練，剛剛好險，射到我腳趾頭旁邊上了，哈哈哈。”

垓下城外，距著漢兵兩百步，火光彤彤明滅中，韓漂回身而笑，如沒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