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來的猛烈,去的倉促,只留下被踩進道里的黃葉與模糊不已的泥濘腳印,黃黑交纏,穢臭不堪。
“三弟,恢復(fù)個四五成法力,便可以回去了。”
豬頭張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百無聊賴的拿著一根枯枝掃來掃去,旁邊是一間臨時轟出來的石室,陳均正在里面打坐回復(fù)狀態(tài)。
“你也是謹慎,李家留我地煞盟尚且有用,只是死個老仆,不會動我等的。”
豬頭張似乎對地煞盟底氣十足?
陳均除了恢復(fù)法力,故意在里面多待了一陣,也是想讓豬頭張著急回去,從而多透露些地煞盟與李家的關(guān)系。
雖然沒能聽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東西,但至少知道地煞盟在李家心中分量不輕。如果李家有動作盟內(nèi)會保自己,不至于全無前兆。
“也是?!?
陳均稍微放心,從一人寬大的通道緩緩走出。
雖然沒殺死李立有些可惜,但他對自己在李立身上造成的傷勢門兒清,沒個三年五載這人是再難修煉,但對于年輕修士而言,最看中的便是前期這幾年。
“即便是地品靈根,拖個幾載此消彼長差距就產(chǎn)生了,屆時再尋個機會將此人斬殺。此子記仇,斷不可留,且還要做的細致,不能被李家發(fā)現(xiàn)?!?
陳均的心中浮現(xiàn)一抹殺意,不過心中也沒排除李家這等家族,有什么靈丹妙藥可以縮短這個時間的可能。
“總之自身修為速度還得再提。”
現(xiàn)在冷靜下來,回想起李立說的法力丹丸一事,當時對方情急之下想要耀武揚威,但他從中讀出了一絲人血饅頭的意味。
聯(lián)系之前他在紅玫仙子等人面前透露,火工堂的礦工經(jīng)常失蹤,會不會兩者有什么關(guān)系?
“二哥,火工堂據(jù)說時常有礦奴失蹤?”
“那邊都是段的地盤,我們知之甚少。這正是你進入丹堂之后首要調(diào)查之事,一丹堂與火工堂距離近,二來兩堂也有交易,互通有無,做起事來也方便。”
豬頭張撫著下頜,繼續(xù)道,
“說道丹堂,我倒是想起來原本兩日后,安排了你與沈丹師見面?,F(xiàn)在看來得給你往后挪個十來日,騰個療傷的時間。”
“因為丹堂被劫,死了三個人,重新找人手分配了一番工作,故而丹堂招收往后延了一個月。”
豬頭張一陣碎碎念,又在注意陳均的表情。
然而陳均有些驚訝道,
“竟有人大膽到去劫丹堂之人,這事應(yīng)當不會是盟內(nèi)做的吧?”
豬頭張感覺好沒意思,不去說這個話題。又摸了摸背后,飛出一個名燦燦拖曳流光的藤蔓,陳均穩(wěn)穩(wěn)將其接住。
“木火玄藤本是你應(yīng)所得,我不過補了一掌?!?
陳均欣喜不已,面上卻不怎么顯露,輕輕將其用法力罩住收了起來。
“二哥坦率?!?
兩人沒去提阿福的事情,但都心照不宣。
陳均記得阿福也配有一個儲物袋,故意點出來道,
“畢竟二哥也出了手,儲袋就作為利息好了?!?
豬頭張臉色微變,差點被口水嗆到,
“你觀察倒還仔細,總讓我從你這拿點好處吧?!?
陳均點了點頭,笑道,
“此是應(yīng)有之義。”
“這次能火速趕來,其實還多虧羽林翁的通傳。此人沒有直接告知于我,而是找的盟內(nèi)小廝,想來是不想介入地煞盟與李家之間?!?
豬頭張撓了撓頭,又驀然想起刀疤臉的事情,有些不解道,
“我有些好奇,羽林翁這種明哲保身之人怎會對你青眼相加,你身上是有什么磁石不成?”
陳均心中微動,其實不曾料到羽林翁的恩惠,唯一能想到的是交換會時,幫對方小懲了一番散修。
“應(yīng)是此人高義,與我無關(guān)?!?
經(jīng)過此事,陳均也是對這個地煞盟提升了些許好感,好說歹說,豬頭張不來,他即便不死也要多費很多功夫。
而且此人還斬殺了一名煉氣一層散修,也并未說出來向自己邀功。
一月后,石室之中。
先將一木一火一冰三個不入品的靈草靈枝投入銅爐中練練手,連續(xù)三次都不曾出錯后,陳均這才在小心翼翼的將木火玄藤、徹骨冰泉、火灼草擺放出來,輔料則依照順序放在旁邊。
火灼草自然是趁著外出放風的時間在八寶閣采購,只是并未像紅玫仙子所說用的下品火灼草,而是中品,在材料上最高品質(zhì)化。
斥資一枚靈石,期望同時將三種藥物一起煉化,能煉成一枚一階化障丹。
此丹丹方從《丹道千解》中獲得,易秋楊當時研究了許久,陳均現(xiàn)在直接借用他的研究成果向后推演,近日才將其完善。
“木火玄藤有拔擢靈根品質(zhì)的效用,而徹骨冰泉和火灼草又能起到抹平突破障礙的作用,作用上并不沖突。化障丹若是能煉制成功,除了將二者的效果融合以外,還能讓雙方的藥效發(fā)揮到最大。”
“就是珍稀之物只有一次煉化的機會,成敗在此一舉。”
陳均謹慎的將溫度調(diào)高,寧神香早已點好,爐子也熱的差不多了。
手一招,平置于地面的瓷白瓶身搖晃了幾次,瓶口嗡嗡兩聲,就被揭開。
在靈氣引導(dǎo)之下,如浩渺煙波的寒氣隨著陳均的手法化作長條細霧絲絲縷縷收入丹爐中。
這個過程中需要同時調(diào)控丹爐升溫,做到心分多用。
另一只手打了一個響指,中品火灼草立刻炸成嗆鼻火藥味的橙紅粉末,發(fā)出黯色紅光,如星光長河般盡數(shù)壓入爐中。
陳均眼中的微光亮起,鬢角有細汗冒出。
【靈力不均,繼續(xù)加入可能會白白蒸發(fā)藥力?!?
即便已經(jīng)是下品丹師,但這依舊是個有挑戰(zhàn)的技術(shù)活,連易秋楊這個丹堂執(zhí)事也是極想成功一次這化障丹的煉制,字里行間全是渴望。
但苦于沒有湊夠充足材料,他前兩次的煉制都失敗了,一直心心念念著。
密度加大,寒氣與火灼草的粉末化作兩道細密流淌的光河般緩慢的流入爐中。
【側(cè)面失溫,爐口溫度過高,底部需要精純渡火真元主控。】
一連報了三次警報,陳均一個頭兩個大,顧不得汗水已經(jīng)浸潤衣裳,又從體內(nèi)騰出一道焰色法光,輕輕柔柔的操控著從底部推入。
陳均是水火木三靈根并非單靈根修士,從中分化出精純的渡火真元亦是一種挑戰(zhàn),步步都似游走在刀尖之上,一步踏錯便前功盡棄。
“難怪是一階丹師都渴望練成的丹藥,單單融合冰火兩種藥材就極為不易,若單單追求紅玫仙子所說的破障靈物,那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功了八成,但若是煉制化障丹,這才只是開始?!?
“不過為了額外的兩成增益效果,一切都值得。”
等到兩條光芒都化作銀河般的緞帶穩(wěn)定于爐肚中縈繞不止,陳均這才調(diào)整起中心區(qū)的火力來,復(fù)又將木火玄藤加入。
“需提前將溫度拉高到它的熔點附近,但又不可蒸發(fā)破壞已經(jīng)加入的火灼草與徹骨冰泉,讓其在外圈維持著沸而不蒸的溫度臨界點,各自的藥力才不會揮發(fā)。”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木火玄藤總算融化,接下來便是將三種藥液混合。
期間,通過靈目掌控溫度與攪拌細碎程度,規(guī)避了五次炸爐風險。
陳均也是將這些細節(jié)心得全部整理出來,雖說它借助了靈目的輔助,但總歸只是可視化流程,而不是憑空將化障丹造了出來,期間所有的心得感悟均是以后可復(fù)刻可再利用的東西。
這對于丹師而言,是得之不易的珍貴經(jīng)驗。
“就叫你《金秋石室丹煉見聞》好了。”
陳均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將過往的炸爐經(jīng)驗與此次化障丹的珍貴心得統(tǒng)一歸納下來,以化障丹煉出的時節(jié)和地點編出書名,等刻錄完畢又放入自己的儲物袋中。
‘以后時常翻一翻,溫故知新多有裨益?!?
石室內(nèi)滾滾火光映照石壁之上,仿佛溫度都上升了不少。
陳均目光灼灼,緊張的看著爐蓋不斷發(fā)出呱呱的聲響。
“化障丹,起爐!“
仿佛受令般,爐蓋驀然彈開,頂口橙、白、褐三色光暈?zāi)竞裰?,比剛投入之時濃郁了不知道多少倍。
‘丹方看來是真了?!?
就在這時,光芒突然燦爛起來,從螭首銅爐中四向噴薄而出。
“嗯?”
陳均微微一驚,也是未曾記載的局面,很快的冷靜下來。
輕敕一聲“丹凝”,法力沛然如洪流從袖口傾瀉,化作青色薄霧死死的將外放流溢的三色光芒束縛住。
即便陳均反應(yīng)已是極快,丹氣還是逸散出去少許,估摸鎖住了五成左右。
“不知道這五成的耗散,是不是練出道紋的關(guān)鍵?!?
陳均暗忖,不過結(jié)果令人心喜。
厚重丹爐的底部,三顆圓陀陀、光熠熠的丹丸靜靜盤落在中央,在繁復(fù)花紋的簇擁下,顯得珠圓玉潤,三色光紋明亮纏繞其身,丹香馥郁芬芳,品相很是出眾。
信手一招,兩顆便穩(wěn)穩(wěn)的落入提前備好的丹瓶之中,一顆則落到掌心。
“就讓我來做第一個試藥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