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到這份新的詭異卷宗后,秦墨便沒有心情去關注車窗外的風景。
他靠在車后排座椅上,思緒隨著車流在腦海中游離。
作為民俗院指導,未央局代表,這樣一個深耕在民俗鬼怪領域內的人,但在高中畢業前,幾乎和“鬼怪”不沾邊。
當時的秦墨頹廢叛逆,在學校常常打架斗毆,監護人姑姑也對他無可奈何,只能天天跟在后面收拾爛攤子。
真正迫使秦墨研究“鬼怪”,甚至到了近乎于瘋狂地步的開端,是高三那年。
他在教室天花板上,看見了兩個吊著的死人!
那兩個死人被粗糲的繩索胡亂的捆扎著,手臂、大腿、脖頸上都布滿了花花綠綠的尸斑,就像是染了色的臘肉被吊在天花板上一樣。
僅僅只看一眼,秦墨便汗毛倒豎,恐懼順著脊椎爬上了大腦,忍不住渾身戰栗。
他并非在害怕被繩索捆綁的恐怖死人,而是那兩張灰白、沒有血色的臉,是他爸媽!
在學校撞見死去爸媽,秦墨是第一個。
爸爸媽媽明明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死去了,在他十歲那年,被吊死在了老家的房梁上。
那時候做木匠的老三叔說他們是被吊客跟上了,秦墨不知道什么是吊客,他只知道爸爸媽媽沒有了,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這么多年過去了,很多記憶都會隨著時間所褪色,記憶中的人和物越來越模糊。
秦墨完全沒有想到,那年被吊在房梁上的爸爸媽媽,竟會跟自己來到學校教室。
甚至就吊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原本明亮的教室,因為爸爸和媽媽出現變得陰森逼仄起來。
四周墻皮不斷脫落,墻面開始生長出霉斑,空氣里飄散出了一股陰冷難聞的腥臭味道。
爸爸媽媽就那樣在教室里晃呀晃,某一刻,他們兩張灰白沒有血色的臉,突然朝向了秦墨,一點一點扭曲成了相同的笑容。
連神情、動態、嘴角翹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秦墨能感覺到爸爸和媽媽正在向自己靠近。
剛開始距離還有三米遠,接著是兩米,一眨眼爸爸媽媽的臉直接貼到了面前。
就在三張臉要碰到一起的時候,刺耳的剎車聲從耳畔響起。
秦墨猛然睜開雙眼,面前的教室如泡影般破碎,近在咫尺的爸爸媽媽也不受控制的被扯了回去,隨著破碎的畫面一起淹沒在了他腳下的影子里。
.........
“秦代表,秦代表,我們到了。”
一直靠在車座上昏睡的秦墨被喊醒,周怡打開車門,眼前是臨江縣治安局的大樓。
中午一點,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秦墨活動了一下略微有些冰冷的手腳,下車,步伐沉穩地走進治安局。
臨江縣的治安局占地面積不算太大,走過接待廳后,前方分為三排辦公區域。
技術科、法醫部、偵辦處。
透過偵辦處的玻璃門,里面空無一人,窗外停車場上的警車也寥寥無幾。
毫無疑問,這種上傳到未央局的案件,肯定是要出動大部分警力的。
“你好,請問你們是要報案嗎?”
這時,一名值班的年輕警察從二樓走了下來。
“如果是報案的話,還請先到這邊來登記。”
周怡眼神迅速掃過年輕警察,從口袋里掏出證件,干脆利落開口。
“未央局,特別行動處,周怡。”
看著穿黑色西裝的短發女人遞來證件,年輕警察頓時愣了一下。
隨即,他猛地回想起昨晚局長交代的事情,特別提到過“未央管理局”這個特殊部門,心頭不由一震。
原本以為只會接到未央局那邊的電話,卻不曾想,他們居然直接找過來了。
年輕警察連忙遞回證件,態度頓時恭敬了幾分。
“原來是未央局的同志,請問,這位是?”
“秦墨。”秦墨低沉嗓音答道。
“您就是秦代表啊!”
年輕警察懵了,未央局的人親自過來他沒想到,更沒想到來的人居然還是未央局的現任代表。
“你們吳局長在嗎?”
“不在,我們局長帶著刑偵辦去元通鎮了,是處理一樁奇怪的猝死案件,死者叫陸歌。”
“他們去多久了?”
“昨晚三點多出發的,已經過去大約十個小時,半小時前局長回信讓我通知殯儀館,好像要把尸體先拉過去。”
聽完年輕警察的話,秦墨微微松了口氣。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吳衛國他們應該還沒遇到危險,甚至可以推測,惡鬼的靈媒并不在附近。
畢竟根據以往經驗,哪怕是詭異等級最低的惡鬼,一旦接觸到它的靈媒,幾乎沒有生還的機會。
“抱歉打擾一下,秦代表,我們現在要不要立馬通知吳局長他們回來?”
周怡聽完略有些擔心的提醒道。
她在酒泉縣親眼見識過“餓死鬼”的恐怖,清楚鬼的力量遠遠超乎想象,鬼要掠奪一個人的生命,甚至要比喝口水都簡單。
秦墨擺了擺手,緩緩說道:
“暫時不用,專業的刑警通常都具備敏銳的嗅覺,能夠第一時間在案發現場捕捉到常人難以發現的蛛絲馬跡,這樣更加有利于我們對惡鬼的了解。”
“另外,按照我的推斷,惡鬼的靈媒可能并不在案發附近,所以他們目前是安全的。”
周怡愣了一下:“靈媒?”
“就是觸發鬼殺人的媒介條件。”
“每種鬼都會有屬于自己的靈媒,只有拿到了鬼留在人間的靈媒,才會遭遇鬼的襲擊,這聽起來有點類似于因果律。”
“酒泉縣餓死鬼的靈媒就是這張印有貴祥珠寶的VIP卡。”
“凡是接收到這張卡的人,都會被餓死鬼附身,無止境地放大欲望,最終讓生命一點一點地凋零。”
秦墨掏出手機,點開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拍攝的是一個透明的塑封袋,袋子里放著一張印刻著寶石圖案的黑色卡片。
這張卡從頭到尾都被拇指粗細的褐色麻繩捆綁,上面還貼著幾張畫著看不懂符號的黃紙。
“這是餓死鬼的靈媒......”
周怡看著那張黑卡,或許是刑警的本能直覺,她對這張卡有了強烈的抵觸感。
重新收起手機,秦墨突兀的覺察到一絲異樣的目光。
他轉過頭,發現站在旁邊的值班警察正用復雜的表情看著自己。
甚至臉上還流露出一種“雖然我聽不懂,但大受震撼”的表情。
“果然,還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聊詭異案件。”
譬如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嗯,或者,“別回頭,就在你背后”,之類的話。
一旦說出口,只會讓從小就受科學教育的人覺得你是一個神經病。
周怡察覺到氣氛微妙的變化,側目看了看值班警察。
她眼神一閃而過,緊接著,年輕警察立馬尷尬地笑了笑,語氣帶著些許不自然道:
“二位領導要不先到接待室休息一下?從北江市過來的話,走高速也蠻累的,我給你們倒杯茶解解乏。”
“不用,麻煩你通知一下你們的局長,我們直接去殯儀館。”
話音剛落,秦墨轉身準備離開治安局,卻猛然發現身后的張秀英不見了。
大廳里,除了他和周怡還有值班警察外,再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嗯?她人呢?”秦墨聲音略帶疑惑。
值班警察愣了愣,仿佛回憶起什么:
“哦,您是說剛才那位女同志啊,她在聽到猝死的人叫陸歌之后,就臉色難看跑出去了,我還以為她鬧肚子想上廁所,怎么,她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