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炙熱的溫度隨著夕陽緩緩落幕,周圍逐漸開始變得涼爽起來。
秦墨駕駛SUV在臨江縣道上跑了接近一個小時,在下午六點十五分的時候進入了元通鎮。
黃昏下,秦墨借著還未完全落幕的夕陽,仔細打量著這座邊境小鎮。
街道兩旁的老房子大多低矮且黯淡,靠馬路一側的外墻剝落嚴重,上面長滿了綠茸茸的青苔。
豎立在墻角的電線桿上,貼著密密麻麻泛黃老舊廣告,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但隱約能辨認出“收購廢品”之類的字樣。
秦墨握著方向盤,駕駛汽車繼續向前!
他在經過東街路口時,車窗上突然沾了一張上墳用的黃紙錢,是從旁邊小巷子里吹出來,好像有人剛剛燒過紙。
秦墨的目光往巷道里掃去,兩側屋檐的陰影覆蓋下來,有點昏暗,但能隱約看見幾個破舊的鐵皮垃圾桶。
在垃圾桶旁邊有一攤未燒盡的紙錢,偶爾有風吹過,會帶起些許紙屑和火星,能隱隱聞到濃厚的霉味。
這時,一只流浪黑貓從遠處堆放的水泥管道里鉆出。
它警覺地瞥了這輛黑色SUV一眼,仿佛是看見了什么東西一樣,齜著牙跳進漆黑胡同里,尾巴一甩消失了。
元通鎮主要由四條主干道拼接而成,小鎮住戶大多都是沿著四條馬路建房。
相比較內陸的鄉鎮,這樣的規模已經算是十分大了。
不過大歸大,元通小鎮并不熱鬧。
一路走來,他能看到許多靠近馬路的商鋪已經關門。
偶爾有那么幾家小吃攤還在營業,但店里并沒有什么人。
這和秦墨老家相比,元通鎮的人情味和煙火氣相差甚遠。
駕駛SUV迅速駛出了東街,秦墨來到了十字路口交界處。
他剛過去,就看見了幾輛臨江縣治安局的警車停在馬路牙上,旁邊還蹲著兩個熟悉的人影。
在警車的對面,是一間兩層的商品房。
此時房門敞開,周圍擺滿了花圈,一群人披麻戴孝的人影在門口來回走動。
“到了!”
秦墨猛打方向盤,將SUV靠邊停在了警車后方。
昏黃的路燈下,周怡和吳衛國快步跑來,他們的身上染上了一層香燭紙錢的味道。
“情況現在怎么樣了?”秦墨下車,聲音低沉問道。
“死亡形態確認是附身,現在朱紅霞已經入殮棺材了。”
“李桂生應該已經察覺到我們的意圖,所以拋棄了朱紅霞,接下來他極有可能尋找新的附身,讓刑警隊的兄弟別亂碰這里的東西。”
“好的秦代表,還有另外一件事,我追查李桂生有眉目了,檔案已經整理好鎖在了辦公室的保險箱里。”
聽到這句話,秦墨眼底掠過一抹亮光。
如果能把李桂生的底細全部給扒出來,那徹底鏟除他的勝率將會大大提高。
“嘻嘻嘻……”
突然,一陣詭異笑聲冷不丁的從幾人背后響起,近在咫尺,幾乎要貼在了他們的身上。
這聲音聽起來音調怪怪的,像是捏著嗓子唱戲一樣。
“誰?”
周怡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她回頭一看,大馬路上空蕩蕩,什么人都沒有。
就仿佛這笑聲是從三人心里冒出來的一樣。
“不會這么倒霉吧?”
秦墨目光微動,掃視一圈,很快定格在了自己的那輛黑色SUV上。
他走過去,砰的一聲拉開車門。
“喵~”
刺耳的貓叫在夜色中炸裂開來,那只黑貓像是一團陰影從駕駛座猛地竄出,躍上公路,迅速消失在四周的黑暗里。
“是剛剛看到的那只野貓?”
秦墨眉頭緊鎖,心頭的不安在不知不覺中濃了幾分。
吊喪現場撞見黑貓,這絕不是個好兆頭。
“秦代表,剛才那是......惡鬼嗎?”周怡有些擔憂的問道。
“你是說李桂生,他在附近?”
吳衛國聽見周怡的話,頓時慌張的警覺了起來。
自從經歷了殯儀館事件后,他的神經異常敏感,甚至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吳局長,檔案的事等回到治安局再說,我們先進去。”
“明白。”吳衛國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秦墨目光掠過四周黑暗,在確認沒有其它異常后,轉身朝著那扇敞開的大門走去。
其實他剛才不確定是不是李桂生來了。
周圍沒有熟悉的腥臭味,但卻有一股淡淡的尸臭。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回治安局再對接是最安全的。
在秦墨離開之后,馬路盡頭的黑暗里,一道瘦弱黑影靜靜地蹲坐著。
是一只黑貓,它一動不動,宛如漆黑的雕塑。
靈堂內,白布幡幢掛在房頂上,供桌上放著倒頭飯和吊唁雞,兩邊白色蠟燭火光跳躍,映得遺照上的黑白照片時明時暗。
一口朱漆棺材赫然擺在大堂中央,棺蓋尚未合上,朱紅霞的遺體靜靜地躺在里面。
她身上穿著整齊的黑色壽衣,胸口前寫著大大的奠字,眉心一點朱砂紅得有些格外刺目。
張秀英跪坐在紅棺旁,她頭上纏著白布,身上套著粗布孝衣,整個人都仿佛失去了神采。
周怡跟秦墨站在門口,夜風掠過,裹挾著香燭與紙灰的味道撲面而來。
他們沒有去打擾守孝的張秀英,只是默默地看著。
又是一沓黃紙投入火盆,火舌舔舐著黃紙,映得四周一片陰紅。
突然,靈堂后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女孩踉蹌著沖了出來,一頭撲在了棺木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和鼻涕糊滿了臉。
“乖娃子,別過去呦!”
緊接著,兩個同樣披麻戴孝的阿婆,也一同從后屋慌慌張張跑了出來。
她們看年齡和朱紅霞差不多大,紅著眼睛抹著淚,強行把小女孩從棺木旁拉開。
秦墨目光落在那個小女孩身上,她瘦小的身軀被拉走時,一道淡紅色的勒痕浮現在了脖頸處。
只是這道勒痕已經變得極為暗淡了。
秦墨看著小女孩,她的容貌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和許晴有點相像。
“秦代表,這邊。”
這時,一道低啞的聲音在秦墨耳邊響起,吳衛國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旁,目光示意他望院里看去。
靈堂外,夜幕沉沉。
一個挽著褲腳的老頭蹲坐在院里木板凳上,他背影佝僂,一言不發,將半張老臉隱在夜色中,只有旱煙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他靜靜地抽著煙,一口又一口,仿佛是能透過煙霧看見什么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