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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我們的一切

1996年8月25日,我的父親正駕車在新罕布什爾州的一個小鎮的主道上兜風,那輛體面的廂式四門轎車是他在工作日打銷售電話的地方。他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帕特里夏正前往沙灘,準備享受一天的海濱時光。上午11點20分,隨著太陽高照,氣溫也慢慢上升。車窗被搖下來,這一看就是我父親的做派。他是一個在車里不喜歡開空調的萬寶路特醇的狂熱煙民,除非天氣熱得冒泡兒,從來不開空調。畢竟我們是新英格蘭人,除了極端惡劣的天氣,沒什么挺不過去的。

金屬車門被照得暖暖的,父親把前臂搭在車窗上,指間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手伸出窗外。收音機里正播放波士頓紅襪棒球隊的賽況。父親對棒球永遠愛不夠。他會收聽幾乎每一場比賽,但凡錯過一場,都會去聽賽后分析和下場預測。當年的我作為一個更喜歡讀狄更斯作品和對杜蘭杜蘭樂隊著迷的青少年,會覺得他對體育的熱情,尤其是他對體育廣播的癡迷令人惱火。那時候,我通常會坐在后座試圖集中精力讀書,把頭藏在厚厚的平裝書后面翻白眼。有時候,我會故意支持對方球隊,純粹就是為了激怒他,直到他威脅我要靠邊停車并讓自己唯一的孩子走路回家。

1996年,我已經24歲了。8月的那個周日,我沒跟父親一起在車上。后來,我從三處不同的來源得知了事情的大致輪廓:州警告訴作為近親的我,他已身亡;一位當地喪葬儀式承辦人,我向其致電詢問我父親的遺體去向時,他記得他的同事們討論過父親身體的異常狀況;帕特里夏,25年后在為我父親守靈的時候她和我有了第一次談話。誠然,父親的習慣動作早已深入我心,我可以毫不費力地想象出事情可能發生的樣子。閉上眼睛,我仿佛可以看到他坐在車里,一個盛滿熱咖啡的泡沫塑料杯被他塞在杯架里,而他的手則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

從小到大,我和父親的關系一直很緊張。我的父母在我兩個月大的時候就離婚了,在我的童年里,我見到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數。1986年,母親因車禍去世,14歲的我便從印第安納州的鄉下老家搬到新罕布什爾州的郊區跟他和帕特里夏一起生活。從那之后,我們之間的關系更加緊張了。每當我試著向新認識的人或朋友解釋我的家庭狀況時,我都會委婉地用“疏離”一詞描述自己和父親的關系。我有一個父親,我愛他;我只是對他無話可說。

那天父親開車的時候,一只單獨行動的蜜蜂正在例行采集花粉。它的飛行軌跡與我父親敞開的車窗交匯了。這只蜜蜂顯然不知所措,并在恐慌之中蜇了一下我父親耳旁頸側的皮膚。我父親雖然感到意外,但仍然冷靜地繼續開車。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無法用肉眼看見的。事情轉到微觀層面,轉入我父親的體內。生物學接管了之后的過程。

蜜蜂的刺將其毒液(一種由水、組胺、信息素、酶和各種氨基酸或蛋白質組成的混合物)注射到我父親頸部表皮之下的脂肪組織里。頸部血管密布,是血液循環的重要部位,毒液因此得到了迅速擴散到我父親的全身的特別機會。我父親的一些免疫細胞(肥大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迅速檢測到了毒液的某些成分。

肥大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等白細胞從我們的骨髓中產生,并在人體內循環。這些細胞通過吞噬病毒、細菌和癌細胞等外來或有害物質,幫助我們抵抗感染或疾病。肥大細胞存在于我們皮下、呼吸道和腸黏膜下的結締組織,以及淋巴結、神經和血管周圍的組織中。嗜堿性粒細胞則存在于我們的血液中。總的來說,肥大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在人體內幾乎無處不在。它們的工作,簡而言之,就是啟動我們的免疫應答并放大其嚴重程度。我們可以把它們想象成免疫系統的“指揮員”,通過釋放各種蛋白質和化學物質來調節免疫應答。

蜂毒并不是一種對人體友好的天然物質,就算在正常情況下對沒有過敏反應的人來說也算不上友好。蜂毒本身就是出血性的,意味著它有能力破壞我們的血細胞。盡管如此,但蜜蜂和黃蜂的毒液除了在被蜇部位附近引起疼痛和局部腫脹,對大多數人來說是相對無害的。每個人的免疫細胞都會對毒液產生反應,但我父親對它的反應嚴重過度,毒液將他的免疫系統送入致命又劇烈的嚴重過敏反應之中。世界衛生組織在醫學上將嚴重過敏反應定義為“一種嚴重的、危及生命的系統性超敏反應,其特征是發作迅速,存在可能危及生命的呼吸道、呼吸或循環問題”。通俗地說,這意味著我父親對蜜蜂的毒液有潛在的過敏,一種他不幸低估其嚴重性直到為時已晚的超敏反應。

就在幾周前,我的父親曾在沃爾瑪停車場里被另一只蜜蜂蜇過?;氐郊液螅嬖V帕特里夏自己有些不舒服,還吃了一些苯海拉明(一種知名的抗組胺藥,通常被推薦用于應對較輕微的過敏反應)。不久之后,他感覺好多了,但帕特里夏懷疑他對蜜蜂過敏,一直念叨著讓他去看醫生。我的父親是出了名的不善于照顧自己的身體,并不想去看醫生(他煙不離手,喝了太多波本威士忌,對上等肋排也是來者不拒)。

然而,過敏反應會因為重復暴露于過敏原而增強。我的父親第一次被蜇傷時,他身上可能只有一個小蜇印。但第二次或第三次被蜇,他身體的免疫細胞就會記住并更迅速、更強烈地應對這些有害物質,從而造成更嚴重的過敏反應。我父親的身體,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已經準備好背叛他了。

一旦某種抗原(一種對任何會像蜂毒這樣引發免疫應答的物質的專業稱謂)遇到并激活你體內的肥大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嚴重過敏反應就開始了。我的父親在車里被蜇幾秒鐘后,當他的肥大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直接接觸到毒液里的蛋白質并開始釋放組胺時,嚴重過敏反應就被啟動了。組胺是人體產生的一種有機化合物,也是正常免疫應答的關鍵物質。當細胞受到損傷或承受壓力時,組胺就被釋放出來。它會導致血管擴張,讓血管壁變得更加通透,從而使抗擊感染的白細胞更容易地從血管中鉆出并進入受影響的區域。同時,組胺也是一種信號,能夠促進附近的其他細胞釋放更多組胺。我們可以把組胺看作人體的化學警報系統:它一旦響起,就會提醒整個免疫系統開始行動。你對體內的這個報警系統感覺如何?組胺作用于器官上的受體,會引起炎癥、充血、瘙癢、蕁麻疹和腫脹。

對我的父親來說,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被不幸地快進了,就因為他依然直挺挺地坐在車內,而這種姿勢一定程度上阻礙了靜脈血回流到心臟。由于過敏而激增的組胺在他的體內循環,導致我父親的靜脈舒張過快,進一步降低了血壓和回流心臟的血液量,這個過程最終可以導致心搏驟?!臀腋赣H的情況而言,確實如此。過量的組胺還將體液從他的血管系統(全身的血管網絡)轉移到了其他組織,導致我父親包括脖子在內的身體部位開始腫脹。為了保護下呼吸道免受吸入刺激物的傷害,組胺還會讓分泌液變稠增多,同時導致肺部周圍的平滑肌組織收縮。在過敏事件中,呼吸道會在幾分鐘內開始收縮。父親感覺到這一切將要發生在他身上后,便把車停到路邊,換帕特里夏開車。

帕特里夏陷入了驚慌,兼之距離最近的醫院有數英里[1]遠,她決定開車到當地一家藥店尋求更緊急的幫助。此時此刻,我的父親坐在副駕駛位上,開始喘粗氣,臉色也變得更加難看。

幾分鐘后,帕特里夏把車開到一家小藥店門前,丟下車便跑去求助??墒?,那天值班的藥劑師解釋說,因為沒有醫生開具的處方,他不能給我父親注射一劑可能挽救生命的腎上腺素。腎上腺素是腎上腺在壓力情況下分泌的一種天然激素,它通過收縮血管和阻止組胺釋放,促進血液流動,從而終止嚴重過敏反應。它還可以與肺部平滑肌上的受體結合,幫助肌肉舒張,讓呼吸恢復正常。緊急注射的腎上腺素劑量比人體在短時間內產生的量要大得多。但是,藥劑師并沒有給我父親用藥,而是呼叫了醫護人員。

當救護車終于到達時,緊急醫療技術員給我父親插管。此時,我的父親由于頸部組織腫脹,加上肺部收縮,已無法呼吸。救護車上沒有腎上腺素,而藥劑師繼續固執地拒絕讓急救人員拿到我父親此刻迫切需要的藥物,實在令人遺憾。盡管如今在我們看來他的決定非常殘忍,但那時藥劑師的雙手在法律上確實是被束縛的。20世紀90年代,即使是在緊急情況下,藥劑師也不被允許擅自給予腎上腺素。寶貴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父親的身體進入了休克狀態,這是所謂的炎癥級聯反應的最后階段。

我的父親被抬上救護車時,帕特里夏守候在他身旁,跟他說如果還能聽見的話就眨眨眼。他輕輕地閉眼、睜眼。帕特里夏則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依然害怕但又抱以希望。她爬回我父親的車,在開去急診室的路上,聽著救護車的鳴笛,漸行漸遠。

在前往醫院的路上,盡管急救人員拼盡全力,我父親的心臟還是停止了跳動。

詹姆斯·麥克費爾——一個波士頓隊的忠實球迷、電腦芯片銷售員、老兵、酷似杰基·格利森的人、派對的氣氛擔當、好兒子、喜劇脫口秀發燒友、音樂愛好者,以及我的父親——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

* * *

為這本書做研究時,我已經47歲了,和我父親去世時的年齡一樣。當我和全美各地的專家談論過敏之謎時,我發現自己經常想起父親不尋常的死亡。對蜜蜂蜇傷的致命性過敏反應仍然非常罕見。每年,大約3%的成年人會因昆蟲(蜜蜂、黃蜂或大黃蜂)叮咬而產生危及生命的反應,但大多數人都能活下來。[2]在我父親去世后的20年里,平均每年只有62名美國人(占總人口的0.000 000 02%)死于昆蟲叮咬。[3]我父親的死是一個例外,是一場不幸的事故,對他所有的朋友和家人來說,都是改變一生的事件。

但我對過敏了解得越多,我就越想知道,為什么是他?是他的基因組成(也是我自己的部分基因組成)首先導致免疫系統反應過度嗎,還是因為他在波士頓的成長環境或他的生活方式?從理論上講,我父親在多次被蜇后可能對蜂毒更加敏感——要么是在童年時期,要么是在兩次服兵役期間?;蛘撸赡苤皇欠浅2恍业卦诓坏揭粋€月的時間里因第二次接觸到毒液而死亡。當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已經完成了我的研究,并且年齡比他去世時大三歲),我知道沒有辦法確切地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導致我父親的過敏,因為過敏本身就很復雜。

從生物學的角度,我可以準確地解釋我的父親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發生了什么。從很多方面來講,這個故事背后的生物學原理都是最容易理解和講述的部分:我父親的免疫系統應答過于有效。在希臘語中,anaphylaxis(嚴重過敏反應)的字面意思是“反向防御”。我父親那原本為了保護自己的、功能完全正常卻過于敏感的免疫系統,把一種天然的、相對無害的物質誤認為直接威脅。增強的免疫應答一旦開始,就難以停止。對患有嚴重過敏癥的人來說,擁有如此強大、活躍的免疫系統的矛盾之處在于,它除了能保護你免受細菌和寄生蟲的侵害,還能殺死你。這正是我父親的遭遇。

而我一直難以釋懷的或者說我無法想象的,就是我父親無助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失去控制時的想法和感受。在最初的幾秒鐘里,當他感到喉嚨開始腫脹、關閉,肺部肌肉收縮,呼吸被阻斷時,他一定害怕極了。當他的心跳在胸腔里開始變緩時,他一定恐懼極了。當免疫系統超負荷運轉,逐步且迅速地死亡時,會是什么感覺?他會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嗎?在生命的最后,當他的心臟停止跳動的時候,他有時間再一次想起我、我的祖母,或者他的女友嗎?他知道我們會有多想他嗎?

* * *

雖然聽起來很奇怪,但我最初并非因為父親的遭遇才開始研究過敏這個主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已經習慣了他的離世,對這件事的思考也越來越少。多年來,我只有坐在戶外野餐桌旁或在花園散步時聽到熟悉的嗡嗡聲,才會想起父親的臨終場景。哪怕只是看見蜜蜂,我也會心怦怦直跳,甚至嚇得一動不動。但是在與胡蜂、馬蜂或蜜蜂的“偶遇”之外,我并沒有想太多關于過敏的問題。直到我自己被診斷出患有過敏癥。

2015年,我還是一名忙碌的新晉助理教授,一邊排滿了教學任務,一邊嘗試著寫一本關于流感的書。諷刺的是,我一直在生病,十分嚴重。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我4次被診斷出呼吸道感染,我的醫生認為我的鼻腔“管道”一定出了什么問題,建議我去看耳鼻喉科醫生。耳鼻喉科醫生聽取了我的主訴,檢查了我的病歷,并用內窺鏡檢查了我的鼻腔和喉嚨。

“你受到了嚴重的刺激,”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我的鼻腔深處,“比單純的感染要嚴重得多。我認為你過敏了,這才是你真正的問題。”

這對我來說完全是一個新聞。我從來沒有過度打噴嚏或流鼻涕;我的眼睛不曾紅腫,皮膚也沒有發癢、發紅或刺痛,腸胃更沒有不適。我曾一度認為,我沒有過敏癥。然而這位專家,一個有多年臨床經驗的醫生,告訴我其實我是生活在美國的數百萬過敏癥患者中的一員。而正是這些過敏癥使我不堪重負的免疫系統更加難以對抗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季節性病毒和細菌——真正的微觀敵人。我的免疫系統錯把無害的物質認成有害的物質,還工作得如此勤奮,導致我在這個過程中生病了。

畢竟,我是我父親的女兒(我們有著相似的超級敏感的免疫系統),盡管我仍然不知道我是否對蜜蜂過敏(但稍后會詳細說明)。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我慢慢地接受了過敏帶來的困惑與挫折,并開始接納自己是一名過敏癥患者。我從事實中得到了一些冰冷的安慰,因為至少我不是一個人。讓我沒想到的是,但凡我透露了自己的意外確診,人們就會開始和我談論他們自己的過敏問題,如食物、皮膚或呼吸道過敏。突然間,我覺得似乎我認識的每個人都有某種過敏癥狀;他們只是沒有公開討論過這些問題。那時,我才意識到過敏的問題比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堅果過敏、花粉熱[4]、哮喘、濕疹等,要么你自身有令人沮喪的過敏或與過敏相關的癥狀,要么你身邊有人存在這種情況。最新的有關過敏的統計數據發人深省。在過去10年里,被診斷為輕度、中度或重度過敏的成人和兒童的數量正在逐年穩步增加。目前,全世界有數十億人患有某種形式的過敏性疾病,估計占全球總人口的30%~40%,其中數百萬人患有嚴重到足以危及他們健康的過敏性疾病。但過敏對你而言并不一定是致命的。有輕度、中度和嚴重(非致命的)過敏性免疫應答的人花費了大量的時間、金錢和精力,并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癥狀上。過敏可能是一種負擔,哪怕它們不會危及生命。但是,因為過敏通常不會致人死亡,我們的社會傾向于不把它當回事。我們拿某人的麩質不耐受癥狀或花粉熱開玩笑時,并沒有考慮過患有這些疾病的人的實際感受。過敏癥患者的生活質量通常低于不過敏的人,他們的焦慮和壓力水平更高,更容易感到疲勞,注意力和精力也會下降。

也許你已經知道過敏是什么感覺了,因為你可能本身就對什么東西過敏。更好的情況是,你已經淡化了自己的過敏癥,因為你已經習慣了它。換句話說,你已經不再期待擺脫過敏癥時感覺有多“棒”,而是在你生命中的大多數日子里都能感覺“良好”。但是,即使過敏癥患者已經找到了應對自身狀況的方法,他有時也很難忽視過敏帶來的影響。一個吸入花粉的糟糕日子、一塊發紅發癢的皮膚、一場聚會,都有可能帶來麻煩。過敏的人知道暫時擺脫過敏的背后藏著什么樣的真相——我們的身體不斷地與構成我們周圍空間和物體的數十億個看不見的顆粒、微生物、化學物質和蛋白質發生著碰撞。我們的免疫細胞會迅速做出決定——要么接受,要么排斥我們所遇到的東西。在我們的一生中,每天都會經歷無數次這樣的抉擇。從本質上講,我們的免疫系統決定什么可以成為我們的一部分(食物),什么能與我們共生(一些細菌、病毒和寄生蟲),我們能容忍或忽視什么,又無法視而不見什么。

顯然,人體免疫系統對我們每天接觸到的大量天然和人造的過敏原(也稱變應原、致敏原)變得越來越敏感??蓡栴}是,致力于了解過敏反應中涉及的生物過程的免疫學家卻無法完全弄懂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原因。不斷惡化的食物、皮膚、昆蟲、藥物和呼吸道過敏仍然是21世紀最緊迫的醫學謎團之一。為什么我們的身體這么容易被擾亂得躁動不安?

* * *

在自己被確診之后,我開始去尋找更多關于過敏的信息。我想要找到一系列問題的答案。這些問題始于非常私人的細節,逐漸演變成一組歷史、經濟、社會、政治和哲學的宏大探討。

? 過敏存在多久了?這是一個古老的問題還是相對較新的問題?

? 過敏會越來越嚴重嗎?如果是這樣,可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 過敏是由遺傳、環境還是人為因素導致的?

? 我們能對此做些什么?我們能“治愈”過敏嗎?

經過幾周的探究,我找不到任何令人滿意的、容易理解的答案。這些問題變成了21世紀關于診斷過敏的一場私人科學之旅。本書便是對這段旅程的記錄,也是一場對過敏現象的全方位剖析,涵蓋了從1819年對過敏的第一次現代醫學描述,到最近用于治療過敏的生物制劑和用于預防過敏的免疫療法的內容。

你將要讀到的是,我盡力描繪出的在21世紀里有關過敏的完整故事:什么是過敏,為什么我們會過敏,為什么過敏在全球范圍內越來越嚴重,以及在一個快速變化的世界中,過敏對人類的命運可能意味著什么。本書將最新的科學研究、過敏的歷史,以及醫患應對過敏的個人敘述交織在一起,探索我們與環境的復雜聯系。

首先,我們將厘清有關過敏的不斷變化的定義。隨著對免疫學(對所有物種免疫系統功能的研究)相關科學知識的深入理解,我們對什么是“過敏”或過敏性免疫應答的理解也在不斷加深。我們會發現,過敏并不是那么容易分類、診斷和統計的。我們現有的最好的統計來自保險索賠、調查和住院情況的估計數據。但無論我們怎么計算,過敏人群的絕對數量每年都在增長,仿佛沒有終點。

一旦了解過敏的基本知識,我們就將探索有關其成因的各種理論。這些理論有舊(例如,古埃及國王美尼斯被認為死于蜜蜂或胡蜂的叮咬)有新,取決于如何定義過敏。歷史上第一次對過敏反應的臨床描述來自200多年前的一則花粉熱病例分析。有證據表明,呼吸道過敏至少到工業革命開始才普遍存在。過敏率自此穩步上升的原因十分復雜,各方對此爭論不休。如果你想要一個簡單的答案,這本書對此無能為力。但讀完本書,你將了解到最有可能的原因組合是什么。

最后,我們會回顧過敏的治療方法,并展望過敏藥物的未來。在過去的兩個世紀里,對過敏的治療方法并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但即將出現的一類新的生物藥可能會給我們帶來一線希望,讓我們更好、更持久地緩解最嚴重的癥狀。與此同時,我們有關過敏反應的新的科學認識可能會帶來更好的法規和社會政策。文末,我們將了解過去和現在是什么在刺激我們,又為什么刺激我們,這可能會幫助我們在未來共同構建出更好的環境——一個我們都能更輕松地呼吸的環境。

* * *

謹以此書獻給我的父親。他是一個熱誠的讀者和終身學習者。雖然他沒有讀完大學一年級,但他是一個天生的自學成才之人。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天,他都享受于發現這個世界的新鮮事物。這樣看來,我也確實是他的女兒。我不僅繼承了他的過敏體質,還繼承了他的好奇心和對真相的不懈追求——不管真相原來是多么復雜和隱晦。如果他能讀到這本書,我覺得他會被書中講述的過敏故事所逗樂、啟發和吸引。我親愛的讀者,無論你自己是否過敏,或者你所愛的人是否過敏,我希望等你讀完本書,你不僅能夠對過敏有更深刻的理解,還可以就我們不可思議的免疫系統及其與我們共同所處環境的復雜關系提出一些新的問題。謝謝你和我一同探索這段旅程,讓我們啟程吧。

服兵役的父親

資料來源:本圖由作者提供。

[1] 1英里≈1.6千米。——編者注

[2] David B. K. Golden, “Insect Allergy,” in Middleton’s Allergy Essentials,ed. Robyn E. O’Hehir, Stephen T. Holgate, and Aziz Sheikh (Amsterdam: Elsevier,2017), 377.

[3]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QuickStats: Number of Deaths from Hornet,Wasp, and Bee Stings, Among Males and Females — National Vital Statistics System,United States, 2000–2017,” Morbidity and Mortality Weekly Report 68, no. 29 (July 26, 2019): 649.

[4] 花粉熱是花粉過敏導致的季節過敏性鼻炎,也稱花粉癥?!幷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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