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來了興趣，整了整狀態，等姚廣孝接著說。

“陛下天生玲瓏心，等吳王殿下接到急詔他回京的密詔，無論吳王殿下怎么做，都會讓陛下往最壞的結果想。”

為尊者諱，姚廣孝用玲瓏心代指朱元璋天性多疑。

“吳王要是收到陛下密詔就馬上出發回京，就會被陛下誤會，認為吳王殿下反應如此迅速，是熱衷儲位。”

聽姚廣孝的分析，朱棣坐在椅子上，撫須點頭，這確實是自己父皇會產生的想法。

朱棣看著姚廣孝，對這個出家后入世的和尚幕僚高看了不少，姚廣孝看見朱棣眼里的滿意，接著說。

“要是吳王遲遲不肯回京，也會被陛下誤會，因為皇太孫殿下已經危在旦夕，吳王殿下卻遲遲不肯回京。”

“陛下會認為吳王殿下只顧明哲保身遠離紛爭，兄弟之情淡泊。”

朱棣一拍手站起來，自己父皇的猜忌心他是知道的，姚廣孝說的豈止是道理，應該說自己父皇百分百會這么想，于是就接著問。

“那這對孤有什么好處，能幫孤奪嫡嗎？”

姚廣孝雙手合十搖搖頭。

“那自然是不能，貧僧說的對王爺的好處，就是讓王爺看吳王殿下進退兩難，讓您有個好心情。”

姚廣孝忍不住先笑了，他現在還看不出來朱棣奪嫡的贏面，說實話他也有點后悔了，低估了皇帝對朱允炆的安排。

眼下看，等皇帝朱元璋死后，只要皇太孫朱允炆不犯傻，南京周圍的上直親軍衛加上大義名分文官支持，足夠讓朱允炆的帝位固若金湯。

“去去去，孤還以為你能掐會算，能幫孤進京呢，老和尚你少在這煩孤，趕緊去念你的經文去。”

姚廣孝一句話給朱棣整的不會了，整了半天就這。

不過眼下朱棣也好，姚廣孝也好，并沒有強行爭奪皇位的心思，二人現在都覺得燕王朱棣會當一輩子塞王。

這曹國公李景隆從京城來的消息，除了燕王想時刻了解京城動向，更多是一種消遣作樂。

打發走了姚廣孝，朱棣想著大侄子朱允熥收到密詔為難的樣子就想笑。

不得不說，他朱棣確實如姚廣孝所說，能看見大侄子朱允熥吃癟，他就會很高興。

......

南京皇城，東宮所在，呂氏在朱元璋離開后，馬上來看自己兒子朱允炆。

“母妃..你來了。為什么孩兒醒來這么久，母妃才過來。”

朱允炆經歷幾天夢魘，好不容易醒來，想找呂氏哭訴求個安慰，誰知道第一眼看到自己恐懼的源頭皇爺爺朱元璋。

這讓朱允炆恍惚間以為自己還沒醒，好在他顧左右而言他，沒讓朱元璋打探出來他害怕的原因。

“是母妃來晚了，母妃應該守著我兒，守著允炆。”

心疼的摸摸兒子的肩膀，幫朱允炆整理一下衣袖，呂氏不能說是皇帝的原因才晚來，那樣對朱允炆沒有一點點好處。

朱允炆看呂氏沒有解釋來晚的原因，眼里的失望一閃而逝。

“孩子，告訴母妃，你是夢見什么了，這么害怕，母妃很擔心你，知道嗎？”

一直繃著精神，看著很堅強很正常的朱允炆，聽著呂氏這溫聲細語的安慰，馬上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本來朱允炆的難過還能忍受，這時候最親近的母親一安慰，他鼻子一酸，瞬間就想流眼淚，吸了兩下鼻子，忍住了流淚的沖動。

“母妃，孩兒...孩兒夢見了不干凈的東西，所以才那么害怕。”

朱允炆想了想，還是準備告訴自己母妃，他積攢了對朱元璋的太多恐懼，實在是不想再夢見藍家處刑的場景。

“不急不急慢慢說。”

呂氏握住兒子的手，讓朱允炆情緒不那么激動，就在她安慰朱允炆，了解朱允炆為什么害怕的時候。

幾步之遙的地方，朱元璋留下的人也在聽朱允炆為什么害怕，老朱沒從朱允炆這直接得到答案，就留了探子，好及時了解，幫朱允炆解決。

“嗯..母妃，孩兒不急，孩兒生病害怕的原因，要從藍逆伏誅說起，那一日，孩兒奉皇爺爺圣諭，和百官一起觀刑。”

朱允炆腦海里又想起來那一天的慘狀，握緊了母親呂氏的手。

“藍逆上下幾百口，不到半日，就在孩兒面前腰斬的腰斬，砍頭的砍頭，血腥場面，讓人不敢直視。”

“也就是那次觀刑之后，孩兒每過幾日，就會夢見藍家上下幾百口向孩兒索命，母妃，允炆好怕。”

說到這朱允炆已經快哭了，呂氏心疼的幫他擦掉眼角的淚水。

“好孩子，這么說，你就是那次觀刑被嚇著了，都過去了，你看你夢見這么久，不還是好好的，可見什么索命不可信。”

“他們害不了我的好孩兒。”

呂氏一邊安慰朱允炆一邊心里嘆氣，奈何后宮不得干政，當年自己婆婆馬皇后都不能對前朝的決定指手畫腳，自己更不能對朱元璋讓朱允炆去觀刑表達出來不滿。

自己精心照顧兒子這么多年，這剛當上皇太孫，就什么血腥的，亂的都讓自己孩子面對，呂氏心里對朱元璋有些怨氣，不過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安慰朱允炆，僅此而已。

“不怕，明日母妃讓人出宮，給你去南京城外佛寺內求個平安符，咱們戴上就好了。”

幾步外的探子自以為聽明白了前因后果，就退出去向朱元璋回報，太孫驚懼的原因是藍逆鬼魂索命。

“母妃，其實這不是孩兒害怕的原因，孩兒最怕的是，夢里藍家上下并沒有靠近孩兒，而是皇......”

沒等朱允炆說出來，呂氏馬上一只手捂住兒子的嘴，一只手豎起食指放到嘴邊，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她對皇帝這些字眼向來敏感，當即示意朱允炆停下，站起身讓太監宮女站到殿門外，沒有關門就回到朱允炆旁邊。

既要私密又要注意不能留人口舌，呂氏和朱允炆壓低聲音。

“孩子，你想說什么，現在說吧。”

朱允炆這才低聲跟呂氏說了前因后果，說了這幾個月當太孫時時刻刻戰戰兢兢的內心。

“允炆，是母妃不該，沒看清你父王的勞累，也讓你跟著受累......”

經過朱允炆描述他這幾個月的感受，呂氏才知道這些年自己丈夫朱標過的都是什么提心吊膽的日子。

“好啦好啦，說出來就好了，母妃替你保密，以后有什么都可以跟母妃說。”

幫朱允炆擦擦眼淚，母子倆這才慢慢收拾好心情，朱允炆說出來心里舒暢多了。

......

“藍逆魂魄索命，哼！”

朱元璋收到奏報，對于朱允炆所說鬼神之說，并沒有懷疑。

心里思索怎么幫朱允炆擺脫這鬼魂索命，他想起來了天牢之中還有藍家上下女眷幼兒。

“藍玉逆黨，死了還不安生，真以為咱拿他們沒辦法了嘛，嚇唬咱的皇太孫，咱要把他們再殺一遍！”

“郭四，叫皇太孫朱允炆來見咱，咱要親自帶他去天牢會會藍逆，咱倒要看看，是藍逆懲兇，還是咱的刀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