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課堂講稿》:新兵訓練營
- 夢境風暴:無意識與小說寫作
- (美)羅伯特·奧倫·巴特勒
- 7126字
- 2025-03-05 17:00:14
作為一名藝術家,永遠都不要轉移視線。
——黑澤明
首先我想告訴大家,無論你現在是什么寫作水平,如果你想成為作家,創作出有藝術水準的文學作品,無論這作品有多長,你都要明白文學創作過程中的一些基本事實。
我教創意寫作已經將近二十年了,也讀過許多作者的作品,有些作者也是很有潛力的。但可惜的是,幾乎所有作者——真的是“所有”——都沒有下意識地把握小說創作過程中最重要的東西。這可能是因為創意寫作這門學科目前在美國存在許多問題,也可能是因為虛構作品本身、語言本身或是藝術審美的局限,還可能是因為寫作者太年輕,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沒人明確地告訴過他們這一點,但最可能的原因還是寫作過程出現了致命問題。
在以后的課堂上,我會嚴格點評大家的所有作品。學生們把我的課堂稱作“新兵訓練營”就是這個原因。當然,我在點評時,態度會盡量友善一些,也會盡量去鼓勵大家。
坦白告訴你們,在出版第一本小說《伊甸園后街》(The Alleys of Eden)之前,我寫過一百多萬字的垃圾,包括五部長篇和四十篇短篇,還有十二部標準長度的戲劇,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兒不可思議?我在寫作過程中犯過許多致命的錯誤,我以我的房子做賭注,我敢說你們以后一定也會犯這些錯誤,所以我希望能幫助你們,希望你們在創作中避開這些錯誤。但我有一個前提:你們一定要敞開心扉,時刻準備著打開情感之門,認真聽我講的東西,接受我對作品的建議,包括已經完成的和將要創作的作品。如果做不到,我建議你們不要來聽我的課。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很難熬,會覺得很心煩,但我知道,這些人同時一定也能感受到這一切的價值所在。
既然坐在這兒,你們一定都渴望成為偉大的作家,創作出萬古流芳的作品,去揭露人類世界最真實的東西。你們來對地方了!我一定會認真嚴肅地對待你們和你們的夢想,我希望你們也要嚴肅地對待自己心中的夢想。
講課時,我喜歡用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的名言作為開場語,比如這句:作為一名藝術家,永遠都不要轉移視線。這是絕對正確的。在以后的學習過程中,你們很可能會心猿意馬,可能會轉移視線,或許你們現在就已經有這種心態了。但如果想要成為藝術家,就一定要遠離這種狀態,要勇敢地去追尋夢想,這一點我是教不會你們的。我能教給你們的只是那些在創作過程中應該掌握的要點。
那么,問題來了,藝術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藝術家和地球上的所有普通人一樣,都要通過身體感知世界,通過感官獲得瞬時體驗。一切都是從感官生發出來的,你就是感官的產物,所有關于你的一切,意識、分析、理智、抽象化和闡釋性的東西,都是從感官與外界的瞬時交流中產生的。
當某個瞬時的感官體驗來臨時,你可能會感覺世界的中心一片混亂。二〇〇一年九月十一日就是個典型例子。在那個美麗的晚夏清晨,你坐在紐約世貿中心大樓的第十九層,端著一杯星巴克咖啡,鼻子輕輕地嗅著,心里覺得很愉悅,因為它是用蘇門答臘咖啡豆磨制成的。就在此時,一個人駕駛一架美國聯合航空公司的飛機從你面前的窗戶沖進來。而他腦子里想的則是,很快會有七十二個少女在天堂等著他。這就是人類社會中的一個典型例子。
藝術家對這種瞬時感官體驗中的混亂要比常人敏感。他們能夠通過直覺感受到這混亂背后的意義,體會到其中深刻而穩定的秩序。
藝術家將自己對世界秩序的直觀感受分享給哲學家、神學家、科學家和精神分析學家(有很多人認為宇宙也有秩序),但后四類人習慣通過抽象概念、理念和分析性思維來感知世界,而藝術家很不適應這種模式。哲學家追求理論,神學家信奉教理,科學家遵循科學規則,精神分析學家相信弗洛伊德或榮格的理論。但藝術家不是這樣,他們會說:“這些東西對我沒有意義,我是用直覺去感受世界的,而不是術語。”確實如此,藝術家不會通過類似的方法去理解世界或獲得認知。只有回到初次感受混亂的那種方法,即瞬間感官體驗,藝術家才會感覺舒適。他們會從這些體驗中拾取片段,重新塑造,再把它融入另外的客體中,讓讀者看到后會覺得這就是生活本身,就是瞬時感官體驗的記錄,是一種親身經歷。唯有如此,藝術家才能表達自己對秩序的深度直覺體驗。
有一個很有趣的例子,我們不討論它涉及的宗教因素。有一位世界聞名的文化界人士,幾乎每次講課都會講寓言或其他故事。他說過,沒有寓言故事,他就不會開口講課。他會先問一些問題,比如,什么樣的人類社會能夠長久存在?地球上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建議藝術家們也問問自己這些問題。每次,他都會用故事去回答問題。比如,從前有一個葡萄園園主,他有一個兒子……在拿撒勒的耶穌誕生前不久,他的事情被記錄在書中廣為流傳。后來,耶穌也強調:“有耳可聽的,就應當聽。(He that hath ears to hear,let him hear.)”看,他說的可不是“有腦子可思考的,就應當思考”,而是要通過耳朵、通過故事去理解這個世界。
偉大的爵士小號手邁爾斯·戴維斯說過:“兄弟,別演奏你知道的,要演奏你聽到的。”雖然他有很強的政治觀念,但他是藝術家,他很清楚靠理性思維是創造不出音樂的。
很多人都習慣說:“我對這篇短篇小說有想法了。”以后可不要這么說了,因為藝術不是從所謂“想法”和“思維”中誕生的,而是從夢境和無意識中、從身體的“白熱化中心”誕生的。
有沒有覺得我說的話很有道理?能理解我講的嗎?我是說,如果要通過“思考”創作,如果你認為可以通過分析找到創作途徑,那我們對“藝術是什么”和“藝術從哪里來”這兩個問題的認識就是不同的。如果你有創作的激情,有開放的情感敏感度,覺得我說的話有道理,就趕緊對思維說“滾開”,然后奔向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去創造藝術。我敢打賭,你們現在寫出來的東西大部分都是直接從大腦里流淌出來的。
人們很容易沉溺于“成為作家”的偉大夢想中,覺得自己酷愛文學,期待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書的封面上。這些夢想看起來很正常,但它們會讓你沉迷于“我想發表作品”“我想成名”“我想得獎”或簡單的“我想成為一名藝術家”的欲望中,讓你忽視體內隱藏得更深的、更脆弱的、更難以實現的其他夢想。之前我說過,“渴望創造藝術”與“渴望成為一名杰出的藝術家”是完全不同的欲望,前者更有冒險性。在這個課堂上,我想教會你們這種沖動:“我在感官體驗中陶醉,我渴望體驗生活。天啊,我總是覺得這個世界充滿各種意義,有許多東西在‘夢空間’里奔涌翻騰,我得想辦法把它們變成藝術品。”對感官體驗的強烈渴望和貪欲才是最好的夢想。藝術家不是知識分子,而是“感覺主義者”。在閱讀“頭腦”寫出來的東西時,你會發現,里面充斥著抽象、概括和總結,甚至還有分析和解釋。從“頭腦”里流淌出的作品中常常出現這些話語,即使你強行插入一些看似和諧的感官細節,作品一樣會存在許多分析、描寫、概括和抽象的元素。在創作藝術品的過程中,最重要的瞬間其實就是感官體驗最強烈的時刻,那個最關鍵的瞬間。
密斯·凡·德·羅[1]說過,上帝存在于一切細節中。換句話說,人類社會存在于一切細節中,一切感官的細節中。
讀者與作者溝通的最主要方式是情感,因為情感就隱藏在感官中,是通過感官才產生的,因此小說通過感官才能得到最有效的表達。至于閱讀后讀者如何處理其中的情感來保護自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情感基本上是通過感官體驗產生的,在小說中有五種表現方式。
第一種是身體的感官反應,比如體溫、心跳、肌肉的反應和神經系統的變化。
第二種是感官反應向體外發射的信號,包括身體姿勢、手勢、面部表情、聲音語調等。
第三種是對過去的回憶。也就是說,過去的某個時刻會突然出現在意識中,它們不是想法,不是對過去的分析,而是一種突然而至的形象畫面或感覺印象,就像一場白日夢。
第四種是頭腦中對未來的閃現。這一點和第三點很相似,不同的是,此時頭腦中閃現的畫面還沒有發生或是將要發生。它們是你的欲望、恐懼或期望,像白日夢一樣,以圖像的形式出現。
第五種對寫小說的人來說很重要,就是感官選擇。在某個瞬間,我們會被許許多多感官暗示圍繞,小說中的人物也會被這些感官圍住。但到了最后,我們只會體驗到少量的感官暗示,是什么替我們做了選擇?是我們的情感。
亨利·詹姆斯[2]說“風景即性格”,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對周圍世界的情感暗示做出的反應,會體現我們的性格和情感。看著周圍的風景,我們看到的其實是內心最深刻的情感,這才是藝術作品的核心價值。
但問題是,這種感官體驗是很難把握的,為什么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你們可能也會有同樣的感受。邁爾斯·戴維斯如果是作家,他也會糾結這個問題。他說“別演奏你知道的,要演奏你聽到的”。這話說出來倒是容易,因為小號發出的聲音直接就是感官體驗。其他的藝術形式也是如此。舞蹈家是身體不斷地舞動,演奏家演奏的是聲音,畫家處理的是顏色。所謂抽象藝術也不完全是抽象的,因為它畢竟還有顏色和形狀。比如,站在巴尼特·紐曼[3]的某幅畫前,不管他在創作時想到了多少藝術理論,你看到的就是大量的色彩和精致的肌理。
但寫東西的人就很難做到這一點。教授其他藝術形式的教師肯定不會像我這樣講,為什么?因為寫作者的表達媒介是語言,語言本身不是感官,它常常是以非感官的方式存在的。我今晚講的東西是不是很矛盾?我一直在抨擊抽象、概括、總結、分析和解釋,對不對?但人類的天性如此,有時我們必須用這些方式來表達自己。
我還沒聽到誰說同意,但肯定有人會在心里覺得我說的話有道理。孩子們啊,你們還需要耐心,因為你們的理解力還沒有釋放,你們需要時間才能消化這些話。
如果我現在能與過去的我對話,我可能就不會寫出一百萬字的垃圾,而是在時間、精神狀態合適的時候,只寫二十五萬字或者更少。你們可能會問,他怎么能寫出來那么垃圾的五本小說?一個人到底能寫多少垃圾小說?告訴你們,當時的我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寫得有多爛,真的是一點兒都意識不到。在我的自我認知中,我有能力一直寫、一直寫,直到寫出一百萬字。所以即使現在的我與過去的我溝通,那個我也不會聽我現在的勸告。你們都要注意這一點。
這一切的問題在于小說家用來展現藝術的媒介——語言,天生就不是感官的。任何時候去尋找它,它都不會對你多友善。有些視覺藝術家也做了許多概念化工作,但最終還是能創作出很優秀的藝術品,因為他們一旦站在畫布或花崗巖前,就必須拋棄概念性的東西,他們的表達媒介不允許他們思考太多。
但是文學,也就是語言、小說等,不會去逼迫你放棄概念性的東西,因為畢竟你要先去思考,要先有意愿去創造故事,上帝才會把故事展現出來。
為什么就克服不了這個問題呢?為什么黑澤明說藝術家不能轉移視線?為什么說“轉移”視線呢?我們連聯系都還沒有建立起來呢。一名藝術家看到了感官體驗中的無序,體會到了它背后的秩序,創造出一個藝術品,把這種秩序表達出來,這當然很鼓舞人,是不是?有時確實會這樣。但你們想過寫作時首先應該做什么嗎?為什么寫作很難?就是因為許多人會覺得無意識這個東西可怕得像地獄。所以許多沒有經驗的寫作者總是用大腦,而不是用無意識去創作。
也正因為如此,每當我提到藝術不是來自大腦而是來自夢境時,有人會說:“我夜里都是尖叫著驚醒的,我可不想再回到那個夢里。感謝你的建議,可我真的不想進那個白熱化中心,我一輩子都要遠離它。現在我還能坐在教室里學習,早上起來還能梳頭,就是因為我沒有去那兒,我是不會去的。我會想盡辦法避開它。”知道嗎,你每天可能會花二十二個小時去找這些方法,但在剩下的兩個小時里,只要你寫作,你就無法逃開。你要潛入最深邃、最黑暗和最動蕩不安的白熱化地帶。當然,既然說它是“白熱”的,它就不會“黑暗”,但我不關心這一點,人就是生活在矛盾中的。這個地帶確實有許多地方讓人恐懼,但不管你多恐懼,都要進去,一直走到最深處。你不能退縮,不能掉頭,這是通往藝術的唯一道路。你身上可能會有很多層保護,幫助你與它保持距離,但它們同時也會像銅墻鐵壁一樣阻礙你前進。
我每天都在打這場仗,珍妮特也一樣,所有藝術家都如此。一旦你要去這個讓你恐懼的地方,你的身體就會說:“你要干嗎呀?不要去!不要去!千萬不要去!不要去!”每當你的雙手放在鍵盤上,這個聲音就會說:“看看你的指甲,該剪了,衛生間的馬桶也該清洗了。”你就會對自己說:“好,只要不讓我去那個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僅如此,這個聲音還會把你拉回大腦中。你們知道大腦在你的一生中意味著什么嗎?我相信,這個教室里的所有同學在各方面都比你們周圍的人優秀。你們對這個世界有自己的看法,不會人云亦云,因為你們太聰明了,思維能力太強大了,會用與眾不同的方式去看待這個世界。但同時,你們也被孤立了。為了順利度過童年時期、少年時期、青春期和青年時期,順利熬過失敗的戀愛和一段、兩段甚至四段失敗的婚姻,你們必須認同自己:“我很聰明,我比身邊的人都聰明。”你還記得在學校里受到的一切獎勵,這些都會成為你的直接記憶。在我的課堂上,你也會因此受益,因為你能記住這些東西,把它們講出來,變成大量的細節。你們了解文學,總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里會有價值。但我想說的是,這種直接記憶恰恰是你的敵人,因為它會變成你一生自我認同的一部分,它會一直想拖垮你,想要毀掉你要創作的一切。這話聽起來讓人很難接受。
更糟糕的是,這個自覺的“元聲音”會時時刻刻響起。我就是這樣,你們也會這樣。比如當你在某個地方安靜坐著時,這個“元聲音”會跑到你腦子里和你說話:“嗯,現在我正坐著。”或者是:“好吧,我現在不要思考。我得試試能不能做到。”你們的大腦里是不是會出現這樣的話?會的,時時刻刻都會,大腦時時刻刻都會有這樣的分析性垃圾思維。這是一種自我意識化的元聲音,是聲音的聲音,是你與你自己的意識的對話。
天主教徒、穆斯林、印度教徒、佛教徒和練習“超覺靜坐”的人都習慣重復默念固定的禱文,因為重復多了,禱文的意義就消失了。經過大腦時不產生意義,分析性思維也就停滯下來了。如果這種思維延長,你就能體會到一種精神的飛升。宗教就是用這種方式讓你感受生活、觸及神明的。
我覺得藝術家也要找到類似的方法,但肯定不能通過重復固定的文本去實現,這是不可能的。作為初學者的你們,想要找到這種方法會更難。但無論怎么說,藝術家創作藝術的唯一途徑就是趕走大腦中的這個聲音,讓自己完全沉入從無意識流出的感官河流中。
理解無意識的方法之一是要意識到,為了進入無意識,就必須停止分析性垃圾思維,趕走習慣性出現的分析聲音,進入一種“恍惚如夢”的狀態中。這種狀態在宗教修行中是很常見的。在藝術創作過程中,藝術家也要引導自己的大腦進入這種狀態,要讓那個讓你舒服的、模糊的聲音遠離你,然后潛入意識深層的夢空間。只有如此,你才能高度專注于創作。
心理學家把這個過程叫作“心流狀態(flow state)[4]”,運動員把它稱為“在區內(in the zone)”。
運動員的這個“區”和藝術家的恍惚創造狀態很相似。在路易斯安那州教學時,我有一個叫格雷格·勒弗勒爾的朋友。他非常優秀,是當時圣路易斯紅雀隊的邊鋒,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擔任體育指導員助理。他和我一樣,在某個特定時刻,都會覺得我們需要這種 “恍惚如夢”的狀態。
比如這個場景:他沿著場地飛速跑出二十多米,奔向達陣,四分衛吉姆·哈特在后面把那個形狀很奇怪的球向空中扔去,對方球隊有兩個中后衛球員趕到,然后壓在了他身上,好像要把他壓死。他從肩膀方向看到球來了,于是用盡全力甩開身體,然后伸開手臂,球溫柔地落在了他的手掌中。他抱著它倒在地上,對方的中后衛球員還壓在他的身上。你們說,在這種狀態下,他是怎么接住球的?
我告訴你,如果他在這個過程中“思考”了,他肯定是做不到的。所有運動員都會這樣告訴你。著名賽車手杰基·斯圖爾特在他的自傳中寫道,在賽車平穩地飛速向前跑的時候,人根本感受不到速度的存在。周圍的一切反而慢了下來,在經過拐角的時候你甚至能數出墻上磚塊的數量。有些棒球手也說過,他們在擊球和奔跑的時候,甚至能看到球上的縫線。此時的他們就處于這個“區”中,他們根本沒有思考。這種狀態被運動員稱為“肌肉記憶”。對作家來說,這不是肌肉記憶,而是感官記憶,是夢空間,而不是那個讓你在學校里成為優秀學生的直接記憶。
如果運動員把這種直接記憶植入腦中,他的速度會降下來,他會投不中籃,會找不到轉角。燈滅了,球掉落在地。運動員有時顯得有些超自然,我覺得就是這個原因。有的運動員會覺得他之所以能夠連續進球,就是因為他穿的那雙臟兮兮的球襪,而不是球技。因為如果是球技,就需要思考;如果是球襪,就不是理性的。在運動員這里,超自然是非理性的。作家也應該如此,要把自己變得非理性。
運動員的“區”與藝術家的“區”還不一樣,這從另外一方面也能解釋黑澤明所說的話。我們以邁克爾·喬丹的后全盛時期為例來看看。在公牛隊的最后一季比賽中,他和隊員們再次奪冠。當時,喬丹接到空中飛來的關鍵傳球,開始全速奔跑,他超越重力,雙腳離開地面,在空中飛起來,籃球旋轉著離開他的指尖進入了籃筐。此時,他的舌頭不自覺地伸了出來。當時他一定沒有思考,而是完全進入那個“區”內。如果要把他的這種狀態與藝術聯系起來,就應該是這樣:每次投球時,喬丹都會想到父親的胸腔被綁匪用槍擊中的場面,這是他生命中的真實經歷。每次投籃,他的大腦都會直面這個場景,不會退縮。此時他的“區”和藝術家的很相似。現在你們知道作為藝術家要面臨的挑戰了吧。
注釋
[1]德國建筑師,最著名的現代主義建筑大師之一,提倡“少即是多”的建筑理念。
[2]美國著名小說家、文學批評家、劇作家和散文家,代表作有《一位女士的畫像》《螺絲在擰緊》等。
[3]美國藝術家,抽象表現主義代表畫家,色域繪畫領域鼻祖,善于在巨大的畫面上涂抹或垂直或水平的線條,被人們戲稱為“拉鏈”,他的作品對“極少主義”藝術產生了重大影響。
[4]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提出的一個概念,是一種把個人精神力完全投注在某種活動中的感覺,產生時人會有高度的興奮及充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