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琰笑容有絲凝固。

“多謝，世子。”姜若蓉狂喜道。

趙琰垂眸，眼里水流恢復如常。

見帕子被接手。趙琰就迅速抽手，收進衣袖里，瘋狂擦拭。

留在他玉臉上的笑，也越發像汪活水。

葉槐安漸漸瞇起雙眼，她竟又一次，見這種表情了。

在她還是崔清卿的時候。九歲那年，娘親曾帶她去綏陽王府，赴趙小世子的生辰宴。

宴上，面容如羊脂玉般溫潤的趙小世子，一直掛著笑意，迎著來往賓客。

送禮環節，他笑得溫馴有禮，對每份禮物都如是珍寶般對待，讓世家大族的夫人們，對他夸贊有加。

娘親也是其中一個。

如果不是湊巧，讓她看見那一幕，他也不至于，成為她最討厭的人。

離府時，她發現自己最珍愛的香囊落在了王府。返身回去尋時，卻在花園內，發現趙小世子，正把收到的所有生辰禮物，全都倒進了池水中。

娘親精心挑選的禮物，也在里面。

他笑說：“若誰撈到，就歸誰。”

隆冬天里，趙小世子綻著微笑，目光溫柔地看著，那些在不顧水寒，瘋狂尋找，爭搶的人。

當時，他臉上的笑，也是這般厚重，膩人。

在那天，她最愛的香囊丟了，卻找到讓她最討厭的人。

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小人，不由地同現在的趙琰與之重疊。

葉槐安不由低頭，輕蔑一笑。

沒曾想，多年未見，她這姣姣月光般的未婚夫，竟還是老樣子。

走到哪，披著一層溫柔皮，做這“假月亮”。

趙琰感應似的抬起眸，抓住了葉槐安的笑。

他常年舒笑的眉頭，少見的輕蹙起，定定注視著廊外的葉槐安。

葉槐安也回視著他。

她唇中的譏諷沒有撤回，而是等趙琰確認清楚，才淡淡收去。

趙琰一時有些錯愕。

葉槐安默站在陽光下，鼻影下的光影蓋在柔眼上，卻讓趙琰清楚地感受到，她視線的鋒利，仿佛要把他剖開。

趙琰笑容慢慢擴大。

她能看清自己！意識到這，趙琰渾身戰栗，激得他骨子里的某種東西燒了起來。

他興奮地舔唇。半月的眸子，緊鎖住葉槐安，一動不動。

除了他那身份高貴的未婚妻，誰也沒有這樣看過他。

只可惜這幾年，她像變了個人，無趣的很。

如今...呵......

越是想到這，趙琰臉上的笑痕，就不斷加深。身子本能地動了起來，邁著一步，又一步。

至于終點，自然是，正冷淡瞧著他的葉槐安。

“嫂嫂好。”

喊完，他就收住了狂風的步子。停在了葉槐安的三步之外，俯身前傾。

趙琰身上淡淡藥香，真侵略性地朝葉槐安逼近。

這親昵的舉動，猛地把葉槐安一激，胳膊上的汗毛，如針般倒立乍起。

嫂嫂？！

她心中頓感嫌惡，靈魂深處對趙琰的排斥，開始蠢蠢欲動，直擠到了葉槐安的喉嚨里。

葉槐正要開口駁斥時，卻睨見了趙琰的眼神。

他溫柔的眸底，正上演著風暴。似乎在渴望著，等著什么。

而她清楚地，在里面看見自己！

葉槐安杏眼猛驚。這個眼神她太熟悉了。被沖淡的回憶，也順著因害怕而發涼的脊柱，爬上了她的腦海。

那日生辰宴后，為了讓所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她便處處與他作對。而他卻十分享受，帶著皇帝御賜的婚書對她笑道：“繼續努力，崔小姐！”

于是，崔清卿就成了趙小世子未過門的世子妃

這個瘋子！

想到這，葉槐安狠扣了下掌心，將到嘴邊的話，生咽下。

如果，要在這候府里待下去，她就不能再去招惹趙琰！

要是又被他纏上，她們都不能好過。

恰時，春風輕起，吹動了兩人的衣擺，發絲。

葉槐安眼里，原本憎惡分明的情緒，也都跟著這股夾著微甜花香的風，空空如也。

風落時，葉槐安的目光早已平靜。

趙琰蹙狹起眼，迅即，不落痕跡地掃視了圈葉槐安的臉。

眼前女子端柔的臉上，有的只是恬靜不解的柔笑。

之前的譏諷和冷刺，仿佛只是趙琰眼中曇花一現的錯覺。

探尋良久，趙琰笑意一抽，像被連根拔起。

趙琰道：“侯爺的恩師與我有授業之恩。所以才這樣稱呼，可唐突了嫂嫂。”

“怎么會，世子。”葉槐安竭力克制。

“是嘛。”

葉槐安不語，靜靜凝視著他。

兩人相視許久。

“那就好。”說完，趙琰垂眸一笑。

再抬眼時，唇上的笑，顯得有些乏味。

葉槐安回笑，不動聲色。

袖子里面交叉的素手，卻正在發涼，冒著心驚膽戰的汗珠。

而另一個女子，怎么也笑不出。

趙琰的溫柔相待，讓姜若蓉羨紅了眼，“世子，你不必如此的，過了今天這定北候夫人，怕是要換人了。”

她擠上前，狠刮了眼葉槐安，隔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趙琰暗劃過絲不喜，慣性附和，“哦？”

“世子，你可想知道，是何原因。”

趙琰淺笑不語。

“她啊......”

“啪！”響亮的巴掌聲，堵住了她沒能說完的話。

姜若蓉吃痛地捂住臉，“你憑什么打我，葉槐安！”

姜若蓉知道趙琰正看著，也不敢怯懦，頂道。

葉槐安目光凌然，死鎖著姜若蓉的眼睛。

“就憑我現在還是李戟的正妻，定北侯夫人，你的表嫂。”

姜若蓉羞憤欲哭。

而葉槐安也不肯放過，“就憑太夫人立下的家規！不可非議長輩！”氣勢強硬，“你可還記得！”

李氏子孫訓，非議長輩者，行鞭法，五十。

“你倒說我能不能打！你該不該打！”葉槐安怒喝，胸脯上下起伏。

姜若蓉頓時語塞，腦子完全空白。只能干張著口，凄看著趙琰。

一時間，趙琰竟忘了去憐憫她。

只是饒有雅興地，盯著葉槐安，只覺她像只炸毛的家貓。

全然不知，眸眼中的水，正偷偷沸了起來。

姜若蓉委屈極了，干絞著手里的帕子。

她雖早聽表哥說，趙小世子已有未婚妻。其還是表哥恩師家，身份尊貴的嫡長女，崔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