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正房內(nèi)，取回來的大袖衫，正平攤在梨花椅上。

窗外的暖陽灑落在椅背上，拉出條微斜的長影。

影下，雀兒正半蹲著，幫已梳洗好的葉槐安上藥。

瞧著葉槐安跪得紅腫的膝蓋，雀兒喉嚨猛地一苦，眼眶生起了霧氣。

“傻丫頭，你哭什么。”葉槐安低眉，目光柔柔望著雀兒，“跟姜表妹比起來，我這傷根本不值一提。”

“夫人，這再小傷，也是會痛的啊！”

雀兒長嘆了口氣，凝神。動(dòng)作愈發(fā)小心翼翼起來，邊呼著暖氣，邊幫葉槐安上藥。

葉槐安雙目一閃，好久都沒有這么被人關(guān)心過了。

“好，下次不會了。”葉槐安沉吟許久道。

雀兒低下頭，不知想到了什么，淚霧的更濃了，聚在她微紅的眼角。

滾滾欲掉。

“雀兒。”葉槐安含笑打趣，“怎么愈發(fā)容易掉淚了。”

雀兒吸著鼻，慢慢幫葉槐安放下褲腿，聲音發(fā)梗，“夫人，雀兒是不是得喊你娘子了。”

葉槐安伸出手，把雀兒拉起，“嗯，若是雀兒想，還能喚我聲姐姐。”

雀兒瞪大了眼睛，兩腮上掛著淚珠，不可置信。

“夫人”驚措改口，“不，娘子！我只是一個(gè)小小的丫鬟。”

雀兒被葉槐安的提議，嚇得慌跪了下來，“雀兒...怎么...怎么敢如此。”

葉槐安定定看著伏跪在她腳下的雀兒，內(nèi)心百感。

若是有一天，雀兒真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真的葉槐安。她還會喚自己夫人，或是娘子嘛？

“雀兒，你記下。”葉槐安柔聲道，“我們之間不是什么主仆，若是哪天你想改口，隨時(shí)可以。”

雀兒怔著神，呆看著的葉槐安久久不語，凝視的目光中是真摯的感激。

“葉娘子，你收好了沒！”等在門口的嬤嬤，急促地大拍著門。

雀兒胡亂摸了把淚，沖門喊道：“就快好了！”

“還當(dāng)自己是侯夫人啊，這么磨磨唧唧。”一道埋怨，大聲的傳進(jìn)了屋內(nèi)。

口吻滿是奚落。

葉槐安聞言，冷笑了聲。

忽地，房門被大力拉開。

那正依靠在門上的嬤嬤，猝然間失去重心，狠摔進(jìn)屋內(nèi)。

“哎喲喂！”劉嬤嬤刺耳尖銳的叫喚聲，如沸開的水壺樣響了起。

葉槐安被喊得耳邊嗡鳴。

劉嬤嬤撐著肘子想起身時(shí)，突然，后背一重。

她那彪壯的山背，正被葉槐安死死地用腳踩住。

頓時(shí)，她像是只泥鰍一樣，在葉槐安的腳底亂竄。

“葉娘子”劉嬤嬤半抬著眼，“你這是做什么！”

“自然是做個(gè)稱職的妾室。”葉槐安冷垂著眼。

劉嬤嬤面色一僵，換上了副諂媚的訕笑，“瞧我這張嘴，還請葉娘子大人有大量。”

她伸出肥壯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還壓在她背上的腳，“高抬貴腳。”

“好說，好說。”葉槐安蹙眉，“只是先前嬤嬤這話，似乎......”

葉槐安刻意頓住話，然后，用一雙冷不丁的目光，直盯著劉嬤嬤。

劉嬤嬤眼珠一轉(zhuǎn)，“該打，該打！”

說完，被壓趴在地上的劉嬤嬤，煞有模樣的緊閉起眼，抬起肥厚的手掌，作勢要掄起往臉上呼。

葉槐安冷凝。

果不其然，劉嬤嬤在手快打到臉時(shí)，竟半彈回了一段距離。她怯睜了一只眼，心虛地觀察葉槐安的臉色。

葉槐安挑眉，不解的蹙起眼，“怎么不打了。”

“打，打，要打！”劉嬤嬤抽動(dòng)了下僵硬的嘴角。

說罷，她深吐了口氣，猶豫地朝自己臉上呼起來巴掌。

在葉槐安的冷壓下，一聲，接著一聲。

半響。

“娘子，我收拾好了”

等到雀兒從屋內(nèi)抱著細(xì)軟出來時(shí)，葉槐安腳下的劉嬤嬤，右臉已經(jīng)腫成了一個(gè)大紅球。

“那就勞煩嬤嬤帶路了。”葉槐安笑著收回了腳。

“是，娘子。”

劉嬤嬤艱難爬起，怯著視線不敢正視葉槐安。

雀兒看著劉嬤嬤的臉，撲哧笑出了聲。

叫你，嫌磨嘰！叫你亂說話，活該！

劉嬤嬤目光閃爍，憤憤地捺了一下嘴角，恭敬地走上前引路。

劉嬤嬤一邊走，余光一邊朝葉槐安瞥去。

這上吊后的葉娘子，性子果真是截然大變了。

葉槐安無視了前面劉嬤嬤的視線，一語不發(fā)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劉嬤嬤捂著高腫的右臉，含糊道。

“怎么是這么破舊的院子。”

雀兒對眼前荒草叢生，沒有一絲人氣的冷院，表示詫異。

“娘子，這...不管我事....我也是...奉命...辦事。”

劉嬤嬤聽到雀兒這般說，心底莫名有些發(fā)慌。只感覺右臉腫起的地方，又痛了起來。

她抖擻著眼，小心翼翼地揣摩著葉槐安的臉色。

葉槐安愛答不理的看了她一眼，其實(shí)只要有地住，就很好了。

想到這，葉槐安就提步邁了進(jìn)去。

“娘子小心。”雀兒壯著膽子，揮破了葉槐安頭頂?shù)闹刖W(wǎng)。

檐下的蛛網(wǎng)，密麻的結(jié)了一處，又一處。蛛網(wǎng)上還偶有干死的蜘蛛掛在上面。

“沒事的。”葉槐安環(huán)視了一圈，“我瞧著著挺好。”

雀兒望著正在足有半腰高雜草里的葉槐安，目光撲閃。

娘子，定是要寬慰自己。才會這么說的！

院內(nèi)糟糕的環(huán)境，讓雀兒愈發(fā)堅(jiān)定了這個(gè)想法。

“娘子喜歡就好”劉嬤嬤聽到這，暗卸了口氣，“那...老婦...就回去回話了。”

本就含糊的語氣，灌進(jìn)遲疑，反聽得惴惴不安。

“好。”葉槐安頷首，并不去看她。

劉嬤嬤如釋重負(fù)地走了出去，走了沒幾步，就正撞上一個(gè)人。

一雙儒白的鶴頂靴，映入她的眼簾里。

劉嬤嬤抬起頭，視線上一移，忽地，對上來人半彎著的月眼，目光一喜，“世子，萬福。”

今日倒還是有好運(yùn)的，能遇上趙世子。

趙琰柔笑著點(diǎn)頭。

“劉嬤嬤，這是怎么了。”趙琰視線輕落，關(guān)心道。

劉嬤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視線惶恐地回看了眼身后的院子，不語。

趙琰柔目微凝，笑道：“墨書，錢袋。”

站在趙琰身邊，面容清秀的侍從，立馬騰出手，遞上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