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蓉嚇得癱軟在地，縮著一雙紅眼，僵瞪著葉槐安。

葉槐安垂眸回視，墨色的黑仁中，冷照出姜若蓉狼狽的臉。

怎么可能，有這么簡簡單單，有這么不清不楚地，把這件事情給含糊過去！

葉槐安一語不發，抽回視線。

薄瘦的肩頭锃出薄刃般的寒光，正立在姜若蓉面前，靜候著屬于她的鞭罰。

不多時，堂門又被豁然打開。

手持黑長鞭的掌鞭人，正背著光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名按鞭人。

江州李氏，注重家規。所以，會給每一房，配備專門的掌鞭人。

葉槐安眸光微凝，適時移步，貼心地為姜若蓉讓出了一塊空地。

“太夫人！”

掌鞭人恭敬行禮。

然后，朝地上的姜若蓉轉了過去，目光緊緊鎖在了她身上，抓了下鞭子。

姜若蓉看著掌鞭人發黑的面容，心臟猛緊。

在慌措下的目光，冷不丁與葉槐安的目光，打了個照面。

立時，姜若蓉臉色一抽，仿佛被攝走了魂魄。

回神后，姜若蓉發現掌鞭人正款步，朝自己逼近，“舅母！舅母幫我！”

萬太夫人目光閃爍。

姜若蓉咬緊下唇，嚇得縮起了身子。胸膛內，狂亂的心臟聲，正與掌鞭人逼近的步子，共響。

此刻，姜若蓉只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他踩在腳底。

“舅母！”

還沒喊完，兩名按鞭人就來到姜若蓉的左右。把她的雙臂，按死在地上，不讓她掙扎。

“啪！”

掌鞭人手上，蓄滿力的長鞭，裹挾起一條風蛇，狠飛了下去。

迅猛的疾風，帶得葉槐安散落在肩頭的黑發，也微揚起。

然后輕輕落下。

“啊！”姜若蓉慘聲大叫。

葉槐安的眸光微凝。在她抖索的后背上，被鞭子赫然撂起一條血痕。

鮮紅的血，不斷地流了下來，像是一串紅色的珠。

看見這，葉槐安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原身抱著姜若蓉送來的信，默默流淚的樣子。

她的淚，就像此時姜若蓉背上直流下的鮮血一樣，源源不斷。

好像，不會枯竭一樣。

想到這，葉槐安的眉頭下意識地緊蹙，目光冷冷地釘在姜若蓉的臉上。

如果，今日的是原主，她會怎么做呢？

葉槐安暗自思量。

她會接下休書嘛？

葉槐安被腦子里肯定的答案，晃掉了神。

原本，葉槐安的打算是把姜若蓉送去官府，這件事情所造成的輿情，足以把她送去法辦。

可是，葉槐安沒有這么做！

因為，她還想在候府里面待下去，只有這樣崔清卿的事情才能有進展。

葉槐安目光流露絲愧疚，看向姜若蓉的目光又冷了寸。

“舅...母...！”

第三鞭密落下去。

萬太夫人不忍直視。她轉頭別耳，老眼在姜若蓉的聲聲叫哀喚中，上下撲騰。

第五鞭剛收完，

姜若蓉就昏倒了。

葉槐安目光一凝，嘴里正默數的數，也戛然而止。

她還欠四十五鞭。

“停下！”萬太夫人眼珠微紅，呵退了還想掄鞭子的掌鞭人。

她的憤恨的身子，氣地發抖，朝葉槐安狠瞪了眼。

葉槐安笑了笑，沉吟片刻道：“君姑，這可怨不得妾身。”

她腦不好，身子也不好，可怨不了自己。

萬太夫人噴著短氣，聲調不平，“快傳醫師！快傳！”

堂上的叔伯們，眉頭緊蹙，連連起身，望著地上的姜若蓉。

此時，姜若蓉渾身都是血痕，額頭上不斷地泌出大珠汗。脹紅的雙眼，半露著縫，像是死了一般。

等看到下人，終于把姜若蓉抬下去后，萬太夫人的神色才稍敢放松，緊繃的背僵軟在椅背上。

姜若蓉遺留在地上的血跡，還在發紅。

萬太夫人凝視著地上的血跡，目光刺痛，“二娘子，這可遂了你心愿！”

葉槐安平靜地提醒，“君姑，鞭子還沒打完呢。”

萬太夫人哼笑了聲，“你倒是數的清楚！”

看著眼前的葉槐安，萬太夫人只覺刺眼，長順了口氣，“文書，我會叫人擬定，葉氏希望你日后不會后悔！”

話落，她捏著僵硬的眉骨，用力揉了揉，“你下去吧！騰出正房，搬到偏院里住，所有的東西，都按照妾室的規格走。”

再抬眼時，卻發現人還在。

葉槐安微微一笑，不語。

“答應你的事情，老身自會料理清楚”萬太夫人擠聲道。

“至于若蓉剩下的鞭子，等她身體大好時，老身會讓她還你”

葉槐安乖巧道：“多謝君姑”

然后，她就端正地朝著行了謝禮。

“若無他事，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雀兒見狀，眼神一亮，連忙跑到葉槐安的身邊，攙扶住葉槐安在強撐的身子。

“我們走吧，雀兒。”

正眼冒著崇拜的雀兒，連連點頭。圓潤的眼睛里面，全都塞滿了葉槐安。

被人這么看著，葉槐安有些怔神，眼神里的光刺，也漸軟了下去。

“喀拉——”，安德堂的大門被推開。

從內而外。

擋在門外，被太陽曬得明亮的光，也趁機溜了進來。

葉槐安瞇起了雙眼，定定地望著門外的明媚。一直被埋在唇里的笑，也破了出來。

悄無聲息間。

萬太夫人瞪著葉槐安漸行漸遠的背影，心底的惡氣，久久不能散。

最后離開的李三叔，看了眼萬太夫人笑道：“四嫂，下次要是請人來看戲，切記要確認好要演的是什么。”

“不要到頭來，辛苦搭好的戲臺，只是給他人做嫁衣。到時候，又只鬧了場笑話。”

李三叔走了沒幾步，忽然定住，轉頭又道：“四嫂的家規是不是得重新記了”

他聳了聳肩，補充說：“我看四嫂差不多又忘記了。”

萬太夫人狠握著茶碗，額頭上的青筋猛乍起。

等偌大的安德堂里，只剩下她一人時，她狠狠把手里的茶碗，大力的摔在地上。

“碰！”一聲脆響。

青黃的茶水，從四碎的瓷片上流出。

一條蜿蜒的水痕，被拉出。最后，和地上未干的血跡，混在了一起。

萬太夫人胸脯乍起乍伏，牙關咬得發冷。

“茯苓，去請戟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