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巡夜,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也不知道李錚親爹死的時候有沒有這么嚎,他屁滾尿流地跑到沈晉的床邊,拍的床沿咚咚直響。
沈晉面色蒼白,看起來虛弱無比。
“捕頭不必擔心,我只是在水中廝殺,耗盡了力氣罷了。”
李錚還想再說什么,楚家家主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
“沈巡夜,與您在河里廝殺的,莫不是那條大魚?”
“那是一條害人成性的魚妖,狡猾得很,我用盡了手段才艱難取勝。”
說到這里,沈晉眉頭一皺,猛烈地咳嗽起來。
良久才緩下氣息。
“我隱約記得看到了人,家主,你們是怎么發現我的?”
“晨間有漁民來敲府里的大門,說易水邊上有大魚出世,還有仙人點名要見我們楚家。”
說著,家主的臉上多了幾分恭敬。
“楚某不敢怠慢,連忙前往,沒想到那仙人就是您!”
“原來如此……”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了騷亂。
大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青袍的男人走了進來。
“縣令老爺!”
屋里的人亂了一陣,連忙讓出一條路,讓縣令走到了沈晉的床前。
縣令看著沈晉,卻突然眼圈一紅,手指一抹,更是涕泗橫流。
吔?
沒給沈晉反應的機會,縣令就大聲哭喊起來。
“沈晉啊,你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豈不是要本官愧疚一生!?”
撕心裂肺中,縣令順勢趴在沈晉身上,把什么東西塞了進來。
沈晉用手指探了探,是個裝得滿滿當當的錢袋。
行,我就看看你這老賊要耍什么戲。
悄悄睜開眼皮,見沈晉配合地閉上了嘴,縣令哭地更大聲了。
“諸位,實不相瞞,其實最近幾月我易水縣雞犬不寧,全是因為這條大魚。”
“看著百姓受苦,本官日夜難眠吶,尋了好久才尋來沈天師,偽裝成巡夜人藏在落水村,想要除了這個禍害!”
捶胸頓足,縣令滿面痛苦。
“誰知白日送英雄離去,再見時已是這副模樣!”
李錚一臉懵逼地啊了一聲,見沈晉沒反應,也趕緊裝傻。
而其他人早已議論紛紛。
“原來沈巡夜是縣令老爺找來的天師嗎?”
“怪不得這么厲害。”
“幸好有縣令老爺,要不然咱們冬天可該怎么過啊。”
見效果已經達成,縣令擦干凈眼淚,懇求道。
“天師您就不必謙虛了,跟大家講講是怎么對付那頭大魚的吧。”
少年天師沉吟片刻,嘆息一聲。
“也罷,既然大伙想聽,那我就不藏拙了。”
莫名其妙成了天師的沈晉保留了昨夜絕大部分的經歷,這樣才能讓大伙覺得他是除了妖。
不過一些關鍵部分自然是被修改了。
比如花魁。
她在護衛頭領死后試圖偷襲,結果被沈晉強手裂顱。
再比如魚妖。
道統先師曾留下半招屠龍術,沈晉拼盡全力,以殘損的困龍之陣斬了這條小龍。
聽罷,縣令長出一口氣,朝著沈晉一揖到底。
“天師斬妖,何其壯哉!”
眾人紛紛跟著高呼,差點把屋頂都掀了。
待到重新安靜下來,縣令大手一揮。
“李捕頭!本官命你去通知錢班頭和劉班頭,率領三班衙役,將這魚妖之尸游街示眾,倒要看看還有誰不長眼,敢來欺辱我大蒼的百姓!”
等他雷厲風行地設下命令,才語氣一緩。
“天師還請好好休息,等過上幾日,本官再登門拜謝!”
說罷,縣令一甩袖袍,大踏步走出了屋子。
過了好久,楚家家主才敢重新開口。
“天師,我家三郎的事……”
沈晉搖了搖頭。
“令公子的死倒不是這船詭物干的,但我確實調查到了跟令公子相關的重要線索,他應該是被人給害了,在被騙上船后放倒,制造了淹死的假象!”
“是不是團伙不知道,有幾個人不知道,但我得知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穿著道袍,是害死三少爺的直接兇手。”
家主聽罷沒有說話,眼神明滅,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憐天下父母心,看著家主鬢角的白發,沈晉長嘆一聲,柔聲道。
“抱歉,沒能抓住兇手的具體身份,讓家主失望了。”
“天師何出此言?”
家主面色一變,趕忙行了個大禮。
“能得個說法楚某便已感激之至,哪里敢為難天師!”
但看家主捏緊的拳頭,恐怕楚家接下來要為難的人不會少了。
不過大佬間的爭斗與沈晉無關,他吃了頓足夠喂飽十個自己的便飯,就在匆匆趕來的張二郎的護送下離開了楚家。
誰知沒走出幾步,就撞見了人山人海。
十來個衣著嶄新的衙役正搬著妖尸從大道走過,一個個挺胸抬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斬了魚妖。
而在隊伍的最前面則是一個身材高大,背著長劍的男子,一身袍甲下是明顯的肌肉線條。
他騎在一匹駿馬上抄著手,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圍歡呼的人群。
捕班班頭和壯班班頭沈晉都已經見過了,所以這位陌生的衙門老爺肯定是皂班班頭錢道。
跟左邊頻頻招手示意的李錚,以及右邊笑嘻嘻的劉財相比,這位錢老爺簡直就是一個社恐,從頭到尾都沒有什么表情變化,臉上是大寫的尷尬。
不過無論如何,那條大得離譜的巨型錦鯉還是吸引了無數百姓走出家門,甚至是專門跑進縣城看熱鬧,一時間民眾歡聲笑語,仿佛是迎來了什么慶典。
但在這難得的歡樂之中,卻仍舊有一個地方灰暗無比,任誰進來都笑不出來,那就是位于衙門地下的易水大牢。
腐朽,屎尿,血污,惡臭,不要指望著在這里發現任何干凈和體面的東西,無論誰只要進入這里,就算有一天能出去也得先脫一層皮才能走人。
這里熟人不少,比如被分別關在兩座牢房里的盜墓二人組,不過現在的他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當初被逮捕時還要凄慘。
畢竟沈晉下手雖然狠,但并沒有為他們造成什么無可挽回的傷害,然而現在的他們一個沒了胳膊,一個沒了腿,坐在墻角好似兩具尸體,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
但跟牢房最深處那個被鐵鏈穿透琵琶骨,死死地鎖在墻上,大片的皮膚被剝下,渾身沒有一塊好肉的武者相比,他們兩個已經算是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