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畫舫上，花魁正在混亂的人群中飛速穿行著。
媽媽跳進(jìn)水中，巨人跳進(jìn)水中，污血染紅了大片水域……
這足以令鬼瞠目結(jié)舌的畫面實在是恐怖不堪，她現(xiàn)在只想趕緊收拾東西跑路。
什么狗屁的魚妖畫舫巡夜人，還是鬼命要緊啊……
竄進(jìn)房間，她翻箱倒柜搜刮出一小包銀子，又開始把戒指簪子往盒子里塞。
正忙活著，就聽見背后傳來咚咚重響，似乎有什么東西滾落，咕嚕嚕撞到了她的腳跟。
下意識低頭一看。
“啊！”
竟然是老鴇一臉安詳?shù)念^顱，而且在被她看到后，就化為一團(tuán)陰冷消散在了空氣中。
順著腦袋滾來的方向一看，那少年巡夜人正赤膊著站在窗邊。
“你想跑到哪里去啊？”
沈晉右手一抬，指尖夾著一張銅錢大的魚鱗，它在燈火下閃著漆黑的光，與其說是一片鱗，不如說是一片黑玉。
——那是花魁寄宿的靈物，也是她的命門。
隨后巡夜人左手一抖，掌中又出現(xiàn)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他輕巧地拋了拋，里面的東西彼此碰撞，發(fā)出沙沙的響動。
“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她們都已伏誅，你還不速速跟姐妹們在地下團(tuán)聚？”
說著，他還用指甲刮著鱗片，似乎隨時都會輕輕一折。
花魁卻并沒有說話，而是緩緩跪下。
“巡夜人大人，奴家已經(jīng)和她們恩斷義絕了。”
“呵，什么時候的事啊。”
“就在剛剛！”
沈晉沒想到能聽到這么梗的回答，差點笑出聲。
“抬起頭來。”
顫抖了一下，花魁抬起頭。
“大人！大人！奴家知道大人您要找的人在哪里！”
在求生的壓力下，花魁本有些磕絆的語速重新飆升起來。
“那夜奴家在窗邊吹風(fēng)，隱約聽見有什么東西被丟進(jìn)了河里，我抬頭觀瞧，卻發(fā)現(xiàn)又有一人從甲板那邊跳下，他身材高大，還穿著道袍，踩著水面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原本我沒放在心上的，畢竟船上怎么可能會有道士，八成是媽媽前來拜訪游玩的朋友吧，跟我們這些人無關(guān)，可剛剛想了想，前一個被丟下去的，恐怕就是大人要找的楚家少爺！”
難不成三少爺是被別的什么人騙到船上害死的？
沈晉不覺得花魁死到臨頭還敢騙他，但思索片刻，卻又實在找不到什么線索，只好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她身上。
如果是尋常人，看著梨花帶雨的美女鬼可能就心軟了，畢竟涼是涼了點，但又不影響使用。
但仗臉除妖邪的沈晉……說實話，很難對這些顏值不如他的存在動心思。
“你很聰明啊。”
他捏著鱗片的手指微微用力，花魁連大氣都不敢出，指甲忍不住摳緊地面。
但在鱗片即將不堪重負(fù)徹底斷裂前，沈晉松開了手指。
“或許，我沒有必要殺了你。”
花魁面色一喜。
“多謝大人饒命，奴家來世一定做牛做……”
“停！”
可她的經(jīng)典貫口還沒說到一半就被沈晉打斷。
“巧了，你現(xiàn)在就有一個當(dāng)牛馬的機(jī)會。”
收起黑鱗，沈晉從布袋里抽出幾張灰色的丟在花魁身前。
“你已經(jīng)可以脫離靈物行動很遠(yuǎn)了吧？無論你用什么手段，借著這幾片灰鱗，十天后，給我?guī)齻€惡鬼過來。”
說罷，他就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花魁一直跪在地上，良久，才拖拽著已經(jīng)被嚇到僵硬的鬼軀站起，癱坐在了椅子上。
看著手里的四片灰鱗，剛要慶幸于茍活一命，卻突然睜大眼睛。
“等等，大人！大人！”
她跌跌撞撞奔向窗口，外面卻早已空無一物。
“我……我得手后去哪里找你啊！？”
眾所周知，屬下的問題從來都不是上司的問題，饒花魁一命，其實是沈晉想做個無本的買賣。
要是她耍滑頭，只要一捏鱗片就能斬草除根。
要是她乖巧些，哪怕只能騙來一兩個，也能保底不虧。
要是她發(fā)揚(yáng)了前老板魚妖的敬業(yè)精神，那沈晉就贏麻了！
所以這養(yǎng)倀鬼未免也太香了，看著遠(yuǎn)方的燈火，沈晉恨不得這條河上的每一艘畫舫都是妖怪開的。
但很遺憾，他再次躍入水中尋了半天，也沒發(fā)現(xiàn)第二艘賊船，只能輕嘆一聲，游回了岸邊。
根據(jù)四爺?shù)慕榻B，修煉得道的妖物可一身都是寶，最為勤儉節(jié)約的沈晉怎么可能浪費？
魚妖的尸身仍舊在那座山林之中，妖怪死了威名在，暫時還沒有什么不長眼的野獸敢來分一杯羹，像是條咸魚般躺在地上。
可妖尸到手，又有一個問題出現(xiàn)在了沈晉面前——自己該怎么解釋河上的事，又該怎么解釋三少爺?shù)乃酪颍?
看著波光粼粼的江面，沈晉略一思索，最后還是想到了一個兩全的法子。
天色未明，湖渠村的漁夫們?nèi)齼山Y(jié)伴走出了家門。
今年年歲不好，要是再怠懶些，冬天怕是會被餓死的。
哼哧哼哧地把昨天曬干了的漁網(wǎng)丟上船，他們準(zhǔn)備前往附近水還算深的河溝打漁。
然而。
“爹，對岸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隱約間，眾人發(fā)現(xiàn)在江水的對岸趴著一頭巨獸！
故老相傳的山野故事像是走馬燈般從他們的腦中刮過。
溺鬼？水猴子？還是山里的食人魔獸？
住在水邊的漁家最信鬼神之說，一時間，無一人再敢下水。
直到太陽升起，天光乍亮。
“那好像是一條魚！”
才有不信邪的漢子大著膽子渡了過去，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條無比龐大的鯉魚。
鯉魚足有四米長，早已死透，魚眼愣愣地映著天光。
而在鯉魚的旁邊，躺著一個身穿綢緞的少年。
哪怕已經(jīng)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少年的身上也還是散發(fā)著一股貴氣。
“去叫易水楚家……”
只艱難丟出一句，就昏了過去。
……
等沈晉美美一覺醒來，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看了眼窗外，早已日上三竿。
在暖和的被子展了展有些發(fā)酸的四肢，才故作蘇醒。
“呃，我在哪里……”
身旁傳來響動。
“大人醒了！”
小丫鬟驚叫一聲跑了出去。
很快，浩浩蕩蕩的人群沖了進(jìn)來。